诗六首

焰儿

  焰儿,一位90后,高中生。对美和生命之虚无有着独特的领受。初读时我倍感惊艳。为字里行间那份夹带着黑色意识和哥特气质和兼具的破坏、颠覆。我想,她开出这种“生僻词的免税店”是找到一种巧力的途径,还是出于反复构建的某种必要?以我们惯常的阅读期待,都很现代主义,很中心,另一个角度看,那不过是文化的后抽取,很刻意和用力,几乎神经质,往往并不是原生的第一现场。我以为有时不妨反向滑动, 完成对顽固的“意义和逻辑”的洗涤,促成一种多维次的抵达。(钟硕)


 


女红

 

退潮时落日点着了线香

我游到天上的禅院,你也不过问

我被摘的地瓜之心

我的二线城市之心

 

这嚼蜡的一生。

声音落定以后

你终于为我下地捉虫

我不想走,还是走了

你看我又在数焦黄的铁轨

被一阵阴风吸进庙门,我听说

隐居者半夜已成亲

爱到死散了广陵

 

记住我啊,亲人

火刀敲石子,庄稼拾起女红

小镇大雨,脑中雾成裹尸布

 

 

还愿


你在去途中回返,以为真心

可以换一次布朗运动。

你瘦了,因爱的辐射

太早地来到反省的年纪

注定独自面对针头、蓝墨水和红红的红。

 

日记中纯白的一页,立着扫雪的故人。

你的意思是:如果通晓蜜蜂间的比喻

如果早就取悦了神秘……

这镜之深,照着故乡迷人的双下巴。

 

在花枝乱颤的春心、贱贱的求死之心

和支支吾吾的熊猫心之间

选择一种。你嗜睡如睡莲不语。

你受够了处处当心,就像受够了月份的多寡

可每一颗心都连着神经。

 

“我们活过的刹那,

前后皆是暗夜。”

 

 

 

以太集


    “你们现在称作荷尔蒙的东西在当时对我是极美的。”

                   ——卡尔维诺

 1

是我为理发师理发,是我

每次呼吸都是最后一次

是我,再走神

就与棕背伯劳无异。

怎么萤火虫成了眼泪大师?

真相:人们称镜子的这边为“世界”

是啊,所见不可信,不可信的世事(如行星的粉红史和酸碱性)

最滚烫。

 

2

我放纵动作的密度。

格式塔:拧巴星和哥白尼,暴露症和对称性王国

为了配得上词语,我们得时时忘却

这没有爱却不要紧的世界。

 

3

仿佛是函数把我忘了,而时间从胸脯上醒来

她说:“要在剧痛的赤道种满百合。”

不借助于柳叶刀,外科医生能找到重心吗?

符号:肺叶的扉页,神圣倾斜角度,公转的相遇公式。

不可能的镜子反射你手心里的小概率,而更多的人

死于惯性的火山灰。

为你,我留下良心

——来吧,末日

 

(给h)

 

 

解围之神

 

尘埃中我跟不上乡音

我落马,而马走出了骨骼。

这一次,我与欢乐决裂

我五官失序,又坠入飞行的史前史

你知道,就算颠倒仙与鹤的性别

我也要走遍你掌纹中的祖国

 

昂星团遗失了秤砣,我梦见

你的体重像眼泪

落下来……

想你时山山相倾。

 

在生僻词的免税店,我想象你

像回忆一场熵变,而想象却黯淡如盐。

我为化学草原和人造光源准备了

最漫长的一夜

这一夜,无人关心云冷杉的反射弧

 

 

鹦鹉

 

共振中人们相爱。年月日

和风马牛双双坠比喻的崖

巨人遮天,却露出阑尾

恶法亦法,有人进而无畏

用无感把水洗一洗,把你没干过的

写一写。什么时候

吻自己的嘴,也成了事件

你看人和鸟往钟声里飞。

大旗歪向昨天,死生

一升一降

出离中绿藻拨弄着浮萍

 

 

神谱之二

 

一床的磷。当被褥上越不去的沙漠

倾倒不停,我还在等纵火的人。

今夜最密集的一次眼内蜂群

涌向白度母和阴离子。

渐变还是恶化,当枕头吸满去年的洪水

你执意要与电生理切磋绝望的棋法

 

鼠出洞,虎入梦

就算不是毛发惨淡,也还有

可诅咒的雾——我们双关的爱语:

卑微到残忍的程度。

 

让前半生倒淌,就能作废

几个须臾的命运了?

不!当初我站在光的延长线上

请求你煽动我凝视的高烧

而铅年里你淬火的心一灭再灭


焰儿

焰儿,女,出生于上个世纪90年代。习诗。著有诗集《退化》。现居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