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立凡

　　秋季是日本的传统政治季节。今年这个初秋，日本上演了1955年以来最具颠覆性的政治剧情，创造了日本战后史最大的一次政治奇观。运行了53年、几乎从未中断的自民党政治体系轰然倒下。人们突然不再接受具有垄断性质的世袭政治模式，而决定选择一个新的政治框架。民主党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就被高调地推到了前台。

　　作为纯粹的出口导向型经济体，日本高度依赖外部消费需求。但是，1929年以来最大的经济危机导致的外需萎缩，极大地限制了日本经济复苏的努力，挤压了自民党执政联盟的生存空间和生存时间，而长期执政带来的机制迟钝症也让自民党难以提出有力的大选主张和候选人，竞选资源过多地被内耗占据。自民党之败，从开始就不可避免。这是一场预先写好比分的政治比赛。

　　如果说大选本身没有悬念的话，以民主党为首的日本新政府的下一步作为，仍然是个悬念。金融危机仍未结束，自民党遗留的政治惯性和缺少实际执政经验等现实情况，可能使鸠山由纪夫内阁在经济和政治革新两方面，都面临艰巨的攻坚战。一定程度上，其攻坚难度超过二战后历届自民党内阁。

　　首先，在改善日本经济状况方面，鸠山内阁很难左右逢源。一方面，严峻的就业形势和低迷的企业经营状况要求新政府迅速拿出办法；另一方面，民主党的经济纲领因为偏重于政治操作性而显得空洞。

　　从之前的竞选纲领看，减少政府干预、确立自由经济主导的经济体系是民主党的主要主张。应该说，这个主张有利于洗涤自民党时期与企业界交往过密的陈腐气息。但是，在日本经济复苏前景仍然晦暗的时候，放弃政府干预有可能使日本经济陷入新的困局之中。原因是，相对于欧美经济体，日本经济缺乏自我修复能力，因此更需要政府干预这一短期最有效率的手段。在这个时候如果政府离场让失灵的市场自行调整，势必造成新的恐慌和信心流失。

　　此外，外部环境的改善，有赖于中、美等主要经济体的坚实复苏。这个日本经济复苏的前提条件，非民主党政府能左右。如果日本的主要贸易伙伴不能实现经济的V形反转而出现反复，以小政府形态存在于市场的日本经济，将面临缺乏经济主导者的新的一轮打击。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金融危机既可以令民主党政权应运而生，也可能令民主党政权与其支持者之间的蜜月迅速结束。

　　其次，在对外政策方面，鸠山内阁也可能面临战术和战略上难以平衡的局面。从之前的纲领看，民主党政府追求与美国同盟关系的平等、重视对华关系、淡化历史问题以保持与周边国家关系的稳定性，这种政策表达甚至被一些人理解为“脱美入亚”。但是，民主党新政府有意调适日本对外关系的同时，也面临诸多掣肘，而其中最大的困难，是日本追求政治和军事大国的战略并没有调整。事实上，民主党多次表达过在这一问题上与自民党立场的一致性。这个根本战略目标的存在，决定了日本对外关系结构性问题的存在，也决定了日本不敢轻易动摇日美关系的支配性地位。淡化历史问题一方面会使日本与中国等周边国家的关系正向微调，但在另一方面，也可看做是日本走向政治大国的又一次战术准备。这种矛盾性反过来会抵消其理性调整对外关系的效果。

　　作为半个多世纪以来日本最重大的政治变化之一，日本政权的更替不仅意味着其国内政治生态的改变，也意味着东亚政治生态可能发生变化。但是，在合作利益真正大过历史争议和现实博弈之前，不能得出这种变化是根本性的结论。即使日本初秋发生的这种变化是正向的，但暂时，它还是浅层的。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