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一) ——一个人的诸世纪(史诗)(下)

钢克

第四乐章 以马内利

花朵开给我们看时早已死去
不用手抚摸脸时的温暖,只用残忍的速度
在肢体内传递覆灭的光泽和不可见的方式
没有凋零时的温柔感觉和对周围的威胁
开放的姿势成为惟一能坚持的抗衡
和无数人交换血液,声音来自与永恒等长的沉默
不同的血液维持不同的氛围
陌生人只是一种因素的映像
他们那零度的体温,也传递到
我们随身携带的家中
家,投向四个方向的人影
在汇合点伫立,也就是在东南西北行走
   
死亡是一个深度,容纳海洋和天空
时间不过是它激起的一朵朵浪花
今天也仅仅是它的某一局部
人是死亡本身,呈现它生动的形态
人对死的求索,只暴露为某种自我蒙蔽
只是使之更深入,满足更大的可能
死是一个孩子,使我们对即将开放的玫瑰恐惧
(而眼前的草莓却成为安慰)
它在我们消亡时继续生长
伴随旧日留下的幻觉和曾播下的不可改变的种子
未来是一个看不见的情人
永远等在你前去而达不到的地方
一个切开的苹果,一段失去的情感,使泪水闪烁
这是不可改变的,却在改变了的场景中有了另一种光晕
光晕是真实的,也只有从模糊的感觉中提取真实
过去的当时彼地成了虚构的迷宫沉入记忆
提供线索,却无从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
更可怕的是现场的实况,先要被河水冲走
又要在河水中成为既亲切又无比陌生的旅伴
成为船夫们无可根除又赖以依存的隐患
   
每一天都是时间用来装我们的一个屋子
我们被暗中转移到一个又一个隔壁
回首只是一条没有间隔的长廊和一个雾状的幻影
智慧的痛苦来自怎样把自己扩张到先知
直到海水充满身体,四周一片干枯的河床
吃掉一个苹果,就使所有苹果均遭践踏
想到一阵风声即占有,占有即局限
感到一个果园,就是有了逼真度很高的假想
从中摘掉一只水果,就是证明此刻是存在的
我们活着,不过是从上帝造光之手中
每天抽取几张牌,为了确证,也为了占卜
确证是为了听到树木生长的声音
占卜是为了能继续听到和为了知道
能怎样听到,和听到其余的什么
即或有一面镜子,会从中看到
万里以外和我们同时点烟的人么
未曾孵出的群鸟早已写完一个部落的历史
没有出生的人早已是我们的至交
我们都是上帝的一只摆,身不由己,却似有无限的自由
可以逆着光阴听到祖先的反话
也可以静静地停一会儿,对彼时的古代淑女
产生情感,再向另一个极端荡去
发现了某种与曾有过的一切有关的相似形
再往后就像一片模糊的字迹,接近原始,接近甲骨文
停顿到静止点,触摸不到可撞击的钟
只有对真实钟声的麻木感和一片被迫临近的风景
   
迷宫中,部分设施没有关联地连接着
诱人的身影来自无数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有一个门
可以真实地推开,也可凭意念穿过
这只是更大迷宫的一个可见部分,迷宫中的迷宫
只见一片天空,但已消亡多时
一道门设置在无形中的位置上
所有无形的设置利用了原来的模样
却呈现于相异的方位和角度上
雾对盲人是不适用的,而我们进入雾中
破译谜语,谜底是新的谜面,反复无穷
选择了某种破译方式,那被排除掉的方式
带来新的压迫。被想出就是一种积累
增加了走出迷宫的机会,迷宫其实是安全地带
能走出去的迷宫是一种危险
带来了局外事物的牵制和新的程序
每突围一次就迷途一次,危险就是可能
最精彩的迷宫是一切都让你熟视无睹
却又无法发觉刚刚站立的地方
似乎置身隧道永无脱身的可能
转身又发现无数可供撤离的门
所有的门都不是刚才的那一个
永远有一个门可以逃脱又永远无法找到
其实你并不曾移动,只是迷宫在走你
迷宫的门和你,似乎不共时地存在
如果两个相反意念的人走同一个迷宫
或一个人同时走意念的和真实的迷宫
情况都是一样的,最终留下的
不是事实,而是逐步趋于精致的形而上的复杂秩序
肉体只是促使其生成的燃料,不是别的什么
  
一头狮子,我们无须深入它原始的习性
和它无从捕捉的去向,它存在,即占有了某种气候
它是人离开了身体的头颅
繁殖的欲望、责任感和不断失去的平衡
只是一些可感而不必置身的情景
时间不过是残垣断壁,永恒才是它的草原
神的目光和无形中人的手抓紧此时此刻
避开灾难又真实地承受着痛苦
成为一种不存在火焰的焚烧,日精月华
无穷的肩头不得不空出一个当然的位置
所有人在地上吃穿,无非是陪衬一个神在天上运行
人编造神话为了自欺、赎罪和依附,神又制造不可知增加魅力
──死亡是一切生命现象的总和

注:以马内利──希伯来文音译,意为:神与我们同在。

 

间奏曲 玫瑰
    
——给鸿雁

这是幽灵的火把节,无人在火焰中重生
为你取暖的,是不存在的玫瑰

间奏曲 寡年

搅拌机自内向外搅动肉体
肉的玫瑰不流血,但少于一,瞬间是
旷野上半户人家的标准时,无人
不在其列。风暴过去比巨石袭来更
抽象,字半个或更少地吹去,在异世
求生。死者那向上的轮廓,充满人烟
                
死者也不能拥有完整的时辰
一口气,剩下算多余,却足够活着
标致的女儿,只有正面,总像
少了半个什么,四下白茫茫,是
不存在的春天,水下的鸟儿早已托生
不分多寡,踏上不归那惟一的道路
                
只能又一次看着:空无是
不能递减的国度,也不能增加
一根游丝,这是称之为肉体的
全部家当。没有祈祷,只有水倒流着
液体的十字,零是宗教,零下的孩子们那
介于瞎与不瞎的年龄,组成水上人家
                
瞎就是更惨地再活一次,把无穷大撑进
更小的房间,镜子是孪生的另一个盲人
没有不被猛地击碎的一颗心,才映出
无光的时辰。盲不是瞎,介于
看不见与全黑之间,寡是全部。阴历那
死者也不适用的历法,天天翻动
                
摄鬼是更高的技艺,自上而下,更无端地
逼近空无,零是全部时空,月光来自
死者的子宫,与你互换不伦的胎气
再粉碎成更完整的美,虚与无的琴键
交替奏出你的芳名,磷光重现佛光之时
地狱那不占用时空的形体,繁殖成寡年

 

第三部 火乐

 

第五乐章 玄鸟

 

1.隐没

从没有置身那另一只手所触摸的世界
嘲笑和亲吻来自其暗中显形的脸,但什么也不能给你
柔和的喘息并非没有声音,扇动或不扇动都一样
那是隐入风中的寂静,或是降自神明的启示
都在近乎暮年的夜晚围拢过来,年龄是一种错觉
头脑空洞的散步中充满了隐形的日子
隐形的女人残忍地伴随每一转瞬即逝的感觉
珍贵的事物与了如烟尘的思虑,中间是路途还是无需路途
连成焰火闪烁的时代,灾变是其中的一个行人
翻飞的风筝,没有一丝上帝之梦的微光
上帝之梦是提炼黄金的过程,用足够的火
紧紧握住时辰,黄金是所有人向一个人的过渡
一再揭开痛苦这一古老的伤口,又一再覆在它的外面
用游移不定的灯盏和无从解脱的泥土,汲取并发光
炼金术士,一千张忽隐忽现的面孔又降临又离开
消亡的麦子和幽香四起的隐者,谁更学会隐匿
来来去去,无始无终,这只是取自天堂的玩笑

 

2.幻术

旋转风车里这高贵的头脑是几张变幻的纸牌
顿悟净身的姿势隐入词汇里谋算
误读也是一种风景,像万物中心的孔雀
一次开屏只是以可见处作限度
女人的牌和智慧的牌混杂在无从命名的牌里
这类美餐操纵着观光者的食欲,加大其幻觉
他们透过伪饰意图的手也落入意图本身
而法力不变,向上的阶梯以想像抵达相反的一面
与玫瑰及其影像同时相反
永恒它用人作道具,人解开密码使之提升
又永远降回人的制高点,肉体在神的无视中间断
鸟的布阵于看到、说出、不可名状中无动于衷
同名同姓的国度,这片风景变幻莫测,但不会是另一个
这里信奉巫术,巫术也是上天无边法力的别解
眼中看见的只有这副牌,而牌自牌形中消亡
──死是现在进行时:这个动心的美人
 

 
3.重临

无色的色泽换下这片寂静,而不是相反
某些回声是渐渐离开的表情,向别处附着
王者的寂寞潜入水中,文字统一于深井
神话醒自时间之法术,肩部以上虚妄处上帝言其有光
如高悬之笼中的笑声,梦中的迷宫步入现实
那么听凭何种征兆,麻醉师或者鸟的重临
将深掩之钟所保留的另外的运行
在镜子里依反影构造其无法预知的一面
除了返回处女的身体,净水中的蝴蝶
哪里是明澈的圣手触摸过的温柔
用偶然的水融入王者之水,夺目到孤独
这谜局的一半是某种焚烧,另一半是融入灰烬的破译者
又均以何种风向企及交叉路口的风标:
这以世界尽头为高度的表演中心,在那里
两个相反的人穿越对方,必然的介入
因相逢而重临无比陌生的面孔
都源自这么种东西:人

 

4.独居

写下一个字避开的姿势仍旧是紧要的动作
词汇泛起的光芒像屋内阴郁的脸色
动作与脸色之间充满令拥有者不寒而栗的事物
雏菊则令突发的事端柔软,禁欲于笔误
永恒众多的热量散尽,成为渺不可见的重量
幽闭中的挥霍和放纵,并不关联神的透视力
所有的动作活在一个字里,无关其中的锈蚀与时辰
或是一个隐匿的字活在众物之死中,自我荣耀
又与普遍的饥荒分开,仅被解放到一种局限
这四散而去的皇宫里出发是一种妄想
所有的姿势纳入最终的字,化身于无视
即这玫瑰,这天书之阅读,这幽闭以人开成的窗口
遗忘即这流血的速度,从千年古木返回婴儿
虚设的门是为最终的进入,收获是为一颗更贵重的种子
肉体绝伦之美,王者轻盈之舞,这是必要的丰收
成熟的麦子涌入体内,幽闭中金灿灿的人
近乎神的模样,幽闭依旧是幽闭

 

5.医治

误区构成这个病院,无敌之手暗中的隐痛
在冰冷的器械里辗转,看到自身以外的一天
比一天更短促的是一生那么长的走廊
无影灯下,自我的局限里空无一人
智慧转身的霎那,任何推测无可奈何
古代的鸟叫和无水之鱼封入这深不见底的刀术
解放一次飞翔,重获一次穷困,成了这极限里的小小宽容
对抗或放弃如何影响手术本身的客观
手心开不出花朵的女儿,也怕仅有的爱情耗散
涌向一张空床,病体中的健全部分已充满另一张
医师是某种全权之公海,无敌故而无可介入
持刀之手足可定位另一番死景,死之根据由此悬置
更为悬置的是生之意愿,虚妄来自康复
生之意愿是一种虚妄的尺度,无法抗拒也无法顺从
死后拥有所有时间因而无所谓时间
轮廓的人,王者之心,永恒无病无患而卧床待诊
所有的症结都出自其隔岸观火的一次阴谋

 

6.漂浮

被推迟的这个时辰终于来临,一再重复的话语换了个容貌
逐渐模糊的水手,没有一个港口听见他所有的歌声
心溶入光心依旧是黑暗,出发即已迫近归期
来过的人一无所知,对奥秘的感觉即是一个奥秘
声色犬马,黄金和沙砾,在死这最终之谜中
究竟有什么彼此,白痴在疏离中聚集所有陌生,除了记忆
那么来了很久却并非意味活着,改变装束是另一种活法
也并非意味永生,能在同一位置上把港口变成下一个
不知不觉涉入所有的不同,直到海水沿着水手漂泊
而既定的事实一动不动,其余都是它周围玄虚的把戏
杀戮和哭喊在静止前就已寂寞多时,以水为居,不囿一地
也不可改变一枚已盛开的水晶,除非它自粉碎复原
饮者自酒中复原是其自我设置,天意无从把持时只有听凭
肉体是一个障碍,不可言传是肉体生存的障碍
漂浮是一个中途,不得而知是这次漂浮的中

 

7.既定

不开成预想中的雏菊,它就不再拥有这个名字
与谜语相呼应的眼色也不会来自这种同心圆之外
界定内的万千姿色怎样都不是错误
接近其边缘的歌者看不到边缘,隐者的地平线
只有近乎空无的太阳永远悬挂,但从不破晓
隐者隐匿为一个永远更新的美人,上帝只是无休止地叹息
生者并不以生为自在,怎样盛开比彻悟更是奇迹
就像盲人以无视为罪孽,死者以缄默为罪孽
而雏菊已不是其自身,不因界定内的意义而超升
意义无意义,绽放所呈现的深度被承受、被临摹
盛开到夺目,便不再等同于重说,不再像已有
因为恰恰在这时,在这里,活于现存而不活于死去
无法叛离这个名字、这种血、这无契约之法度
纵或离谱的舞姿,独舞者终归不是其他人
无法无天,即这焚烧,这大限,但不是现在,不是这里

 

8.僵局

肉体到达女人,智慧到达王座
此时此地已先入为主,不是继嗣也无法除去身份
读或不读均已被读,相互的审视,降生即为被动
所有消息先于降生载入天书,同一僵局的对手
以何种把握自居皆是自作多情,有没有真的素昧平生
分娩成相似的陌生人,扼止涉入,成为无人认领的逍遥者
从不聆听,从不发言,囊括什么,扩张什么
陷入禽鸟而并非禽鸟,陷入人的神也不会是人
除了认输谁会知天命,除开心灵谁会认清相貌
谋杀者始终来历不明,这僵局本身成为棋手的公敌
一千种阴谋抗衡一张乌云面孔,还是联姻
活反的人何以为镜,即便以活为影像作代价
没有一个时间开到草莓上,没有一个观赏者能进入其深处
聆听一种痛哭,所有的草莓只在记忆里才放射清香
也没有一个永存活在真实的蓓蕾里,为了一种凝视
所有的永存只在凋零后才活下去,以僵局为例外

 

9.居所  
你笑,你哭,甚至并没有你,谁入主这躯体
离得越远越能历数这片风景,它空无一人时拥挤不堪
甚至并没有这个花园,刚刚做好的家具是一堆古董
道具林立,角色在剧情中寻找真苹果,戏本身就是落幕后的家
在这里从未走漏的隐私,在隔壁已任人皆知
花朵其实从未开成这个样子,话题也从未出自谈话者之口
活在别处的人是这里的常客,敬茶的人原本埋在地下很久
涌入的亲戚拥成一团,无一如约而至,两地之间并无距离
家门安在外地,谁能走到不再是这里
跳不出一种掌握也离不开自己的手心,始终无法忘个精光
这迷宫中活生生的手是它的一部分环节,杳无音信的面孔
是另一部分环节,恭候何人,又令谁走开,这个地址通用
那么离开子宫就不得不另有一个故乡
拒绝下一轮降生,却不得不怀有其隐秘的种子
或者一堆焦黑的木料或是名花有主,但不能不是这个样子
不能不是这里,那么,谁能居家做掌门人

 

10.王座

我们住在隔壁,他不在隔壁也不在这里
他不在位无碍于他的全权,他接受所有密码
但无须破译,无须企及高度因而眼中没有高度
这把椅子使所有椅子形同虚设
一种年龄使所有年龄的总和丧失重量
永远是既定的谜底,又永远隐匿于不解之谜中
所有的血流经他渺若烟尘的姓氏,都无法活出他的肉身
所有的美人都做不成他的新娘,我们注定降自一个鬼胎
甚至我们世代没有谁曾握过他执笔天书的手
日落星陨无碍于他的算度,载浮载沉而无需同谋
无需种子,却有丰收散播在跟随的时辰里,成为我们的粮食
谁自诩取而代之?那么他的一切由谁来结束
结束他的这空气,这海水,这火焰,这泥土
我们因他的空气而拥有不同血液的肤色
因他的海而拥有众多的儿女和战争
我们以石击出他的火光,写下自己的天书
死后在他的泥土里睁开眼睛,看到他所保留的一切

 

11.求偶

所有的面孔换下这张脸,但都不是那个人
所有的文字涌出笔端,但都不是那部天书
真正的山水代替它的身体,动荡不安的月光代替它处女的语言
越进入语言就越进入它的细节,到处都是它
因而也永远不可能是它,像它那样安心于雾中分享的往事
谁也回不去,回到文字代替它的永生,回到女人
代替它做母亲的权利,回到一枚小青果
代替它所承受的苦涩,嘴曾喊出它的名字但永无回声
它在这里,它活下去,都是一句话,它是这句话里的另一个字
没有哪种声音里的幽香,能使它在另一句里有相等的光芒
从来都是从有关自身的感觉中撤离,并不着痕迹
那么学会从一只手认定那就是它的手,学会看一种火焰
并毫无疑虑地认定,那就是它焚尽后的燃烧
除了什么花都是它曾开过的,这花园仍旧是它的
它在镜子里只是看它的人,一副面孔的同一个声音
除了一颗太阳,它从不用光来燃烧

 

12.纸鸟

一部鸟经现在折成它描述物的样子
 觅食的动作是一段精彩的文字,没有飞翔却写全了姿势
在虚置的高度上,比临近的候鸟更有征服者的活力
不经由深度而全是深度,不经由睡眠而全是梦想
一触即溃而回到一种经典,离不去时回到本质
但回不到鸟经上的某段记述。飞是一种黄金耗散
而耗散的黄金是画在它精致羽毛上的飞的渴望
纸鸟在折成前,就经由鸟经成为本族类全能的兄弟
所有的鸟隐入空难,它被模拟为一种灵魂
流动的血,蜂鸣的弹痕,被它奢侈到空无一物
美丽的少女经由它,被读出死的每个细节
那种任人摆设的寂静,使寂静成了掀动它的风声
一粒沙子透过它的大脑,依旧是一粒沙子
从地图上走遍世界,在这颗沙砾中并不曾看到世界
纸鸟在这里,在那里,成为公众关注的一种事情
流经他们的衰微或荣华,没有命运却成为一种活的血

 

13.祭奠

所有兀鹰的嘴里活着他咏读悼文的肉体
如果心灵曾活到节哀的高度,尚能使他眼前不含丝毫云雾
他来到时就写完的死亡日记,由生命从结尾读回去
一段罪恶的意图现在成了宣告他无罪的证据
一种被回声缠绕的情愫一直写到倒数第二页
整整一页的空白似乎把所有的文字关到笼中
一动不动的手可怕到可以进入任何状态,除了眼睛
一眨不眨就可以使所有的视线凝结,但鼻孔
那里的烟味始终在昏暗中,将他从另外的面容里分离出来
一串意味着他活过的省略号在他血管里刚一转弯
就再无踪影。一种死亡是来不及浮现少女的娇容的
正如他的梦寐也从未接近过一种真的山水那样
他的麦穗让两个有情人拥抱在一起,而每一粒种子
仍旧幽暗地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永生,像报应那么深厚
兀鹰或者使他漂浮的海水都是无辜的
用罪恶来冲刷他洗不净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