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十五首

槐蓝言白

    槐蓝言白是一位80后诗人,现居深圳,除此以外不知道他更多的信息。但这个名字几年前就出现在一些网上文学论坛,近年又活跃在微博上。他的“微生活”,短小,精粹,以语言干净的器皿盛放着文明的果实——经过他的血液灌溉的果实,就像水里的巨大建筑,变得柔软。他的诗不单是语言的新鲜陌生,还有诗歌的内在自觉。(草树)


 


沾染


他越睡越冷,而她是温暖的。

他怕影响了她的睡眠,

只用膝盖头微微挨着她的大腿-——

热量,像自来水管的水

源源不断跑进他身子。



面对灰霾


在街上缓缓地坚定地走着,

有一种钟表匠带头义无反顾地

领着萨拉热窝公民们前往

广场认领亲属尸体时

要开枪就开枪吧死了算逑的霸气。


 


不能刻意


我夹克的拉链只能

漫不经心地

随意一插才拉得上,

要是赶时间,认真插

就永远插不上,

只好不插出门

等漫不经心的时刻。


 


只有泥石流和糖果


这些年他没什么渴望,

钟爱的服饰,馋人的玩具,那种

快乐体验的缺失更像一种乌有。

淤积的香水,建筑的意味,

欠下的人情,藏书中的暧昧,这些

都叫他喘不上气来,他能做的

是把断裂游移的经验、预设、

错愕称奇的组合含在嘴里再吐出来,

他说那是燕子的泥石流,

是呈现给异乡的迷幻糖果。


 


宽窄


说起过去,感觉时间

是斜坡形的,这头宽那头窄,

时间在那头变得精悍。

而现在我身上好像

裹一团墨一样的真相

又不屑跟宽宽的人们讲,

于是想起了杜丘,

微微一低头,拉了拉

子虚衣领,推了推乌有墨镜,

坚毅地融入了人流。


 


自觉


老妈要包萝卜饺子,剁萝卜,

我说您午休时间别剁,省得

邻居烦会投诉。

我妈听了就歇了会,一会

又开始了,只是她改用暗劲剁,

就是刀子快到砧板时就敏锐地收起来。


 


动植物


这世界有种人是植物,

也红豆相思,也牵萝补屋,

也瓜葛相连,也断梗飘蓬......

只是恭默守静,只做不说。

还有一种人是动物,闹哄哄的禽兽。


 


文案的力量


闭着眼随手截了一张图,

有山有河,又随手截了一张图,

有一男一女,然后,我开始

为它们配文案,第一张图配的是:

“在河山柔软的腰间我感到无限悲伤”,

第二张图上的是:

“那是因为妖要变人,人要成佛。”


 


代沟


洗衣机哐啷哐啷地甩,

我说不出它的老迈和绝望。

我站它身边禁不住用双手抱它,

想好言劝它,想跟它谈谈,

它却说即使痛不欲生到难以自抑,

也绝不想跟我这异类谈什么。


 


隔壁的阳台


爬墙虎要翻过去时,我会用剪刀阻止。

中秋夜赏月时,我说的话总很小声。

家门反锁后,我想是否可借隔壁阳台一用.....

今日我在楼下一抬头才看到两家阳台

是互为错开的,我家的隔壁什么都没有。


 


一个建筑师内心的缤纷诗意


似乎唯一与缤纷有关的

只能是大地与天空之间的

心智、时区和地理位置。

想象力是另一种生活的复制者,

是独一无二的各种暗喻搅拌机。

一个建筑师内心的诗意是生活

新机构,是此时此地,是在广义上

颂唱建造之欢,是无处的中央。


 


流放


美玉犯了罪,皇上将要将它

病体流放到岭南。 水草遍生的岸上

有奇妙谷穗,有光耀之子在音律上

来去, 暗淡的走廊,时光之外,

轻微的小哭号,以身体为生......


 


双重人格


也曾伸出手揿着按键

等飞跑的人钻进电梯。

也曾目睹电梯徐徐合拢

飞跑的人死也揿不开门

门里的我心中有绝情暗喜。


 


时间的标点


也说时间的每一步后都是逗号,

因为不会结束;也说时间的

每一步后都是句号,因为已经结束。

(留空格吐心灵鸡汤)。如果时间

一直用逗号写诗,在读之前要

做多大一个深呼吸呀?又抑或老用句号,

嗑得我下巴疼,点根烟又不够,恼人的

押韵和顿挫,又不能令巫婆有明媚双眼,

又不能让鳏居的日晷把阳光递给我。


 


去天堂


我在意的人和可安慰的事都被我

埋在明决子枕头芯里陪我入睡。

信,头发和白兰花,宗英和娅楠 ,

港口浪花,伏案写诗的船长

躲在世界身后墨迹像峡湾一样长。

和风微漾,鸟,鸭子,俢持和生词渐老,

它们是入我枕头的新材料,蝙蝠来去,

天际铁轨,车厢带我向上,魂魄开始失重,

我见到亲爱的人,牙髓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