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十五首(诗作奖入围)

高世现

请放走我们这对狗男女

 

请放走我们这对狗男女

请放走狗男女

走,狗男女,跟我们一起

走狗般去霸上下五千年光阴的道

走,狗,走狗!

我不是汉奸,汉字的奸商───

却出售着我出卖的灵魂

 

男女披着狗男女的奇装

野种是小野种道德上的叫春

这些都是我不曾见过的

我们这,───对狗男女不负责的时代

 

狗是这样背上狗男女的罪名?

有一些时间在强烈地反对猴年马月

──向狗日偷情

 

请放走狗,苟且偷生的永恒

请让它无家可归

 

请放走狗男,女权的意象

就让它心怀鬼胎,不,神胎

请放走我,门───都没有

狗还守什么不男不女的

假正经和伪公知

 

请放走狗,男宠物,女宠物

被牵走的历史

诗在前,吠声在后

 

 

            2013.11.14

 

 

■2069年的那一天

 

 

59岁的让座给61岁的

61岁的让座给65岁的

65岁的让座给72岁的

72岁的让座给88岁的

地铁上全是老人

这什么世道

古老中国整个上午都在神出鬼没

 

还不能退休的是,不朽的诗篇

苦逼的文字面面相觑。梦游者掏出

他的黑眼珠,神情自若的在玩弄

 

被阉了的黄昏

一直不敢到来,命运的老骨头

一直不敢出站。所有前进的思想都在后退

而表妹的国度在光明中消隐,啊表妹

 

病句谦卑地忍受经典

祖国再一次伟大,颤栗于纸上的王朝

让老臣子们的头颅

每一年都躬得

更低,更深

 

 

         2013.11.21

 

 

新赤壁赋

 

 

如果诗史给我一场战事

我也会选择赤壁,夜煮大江

口惯狂言,我必须把对面的孟德拿走

也把瑜与亮撤走,如果

真的需要一场大火

我只烧我不可一世的天才

但是,面对一个词的烟飞灰灭,诗能做什么?

自许昌而新野而襄阳而当阳而江陵而巴丘,冷月一路

追到赤壁,几经辗转我的心原来就是那只猿

猿声咬紧牙关,夜长和梦短抱在一起

军爷,还我孤独──

是风口浪尖的时代最先失去我吗?

但是,面对一个字的折戟沉沙

一行句子依旧是乱石穿空

我的诗依然是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之一

我的诗早就奠定了我是当今的诗歌皇帝

如果有败笔,则文字也有败将

我岂能输唐李宋苏,略输文釆的

将是太白太白太白的东坡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掴明瑜的

暗喻──如同耳光一般响亮。

如果,不是建安十三年,那么一定是公元2014。

如果赤壁给我一首史诗

我将邀请江北的八十万将士擂鼓为我配乐

仗可以不打,诗不可以不吟

都过江来吧,阿瞒阿允阿瑁阿干

千八百年前的东风读着乱发,千八百年后还是乱世

千八百年前读着袅雄,千八百年后我的大寂寞

还未走下长坂坡,我前额还读着东汉末年的烈风,

我的后脑勺早生廿一世纪的反骨

今夜,我将不魏不吴不蜀

今夜,仅有一场豪雨

可以为我的抒情打天下,只有一席大雪

可以为我的诗打江山,今夜我必须呼风唤雨

从豪雨到大雪,今夜我必须倒背如流

我读到丞相曾经短暂地回到过摩擦的星群

一棵弯月上挂着他的外衣

白露大片大片参加的诗歌朗诵会上

如果史诗最后只留我一个听众

那一定是薄耳的冷月

 

 

 

只有猿声可为我倒叙,未娶的太阳

未嫁的光阴。我早算准时辰,壬戌秋冬,

苏子的前后赤壁赋,不过是

为我的公元2016作了个长长的铺垫,

无须七星坛,独立荒野平地,默默掐算时辰

最后羽扇一挥,我的时代浩荡而至──

新诗百年,前望五四,后观朦胧与莽汉

灵性神性相缪,第三条道路郁乎苍苍,

此非下半身之困于海上乎?荒诞万里,撒娇千年,

侣巨鲸而友大鹏,再横槊赋诗者,百世词雄也

只有涛声可为我朗诵,凌万顷的茫然

纵一苇的所如,长江纠结得如一捆大绳

绑得封建帝国的江山痛得像半身不遂的月光

朝庭是什么,国家是什么,革命又是什么,

我的宏大写作像魔术遇见魔,佯睡的远水,

假寐的近火,今夜,你必须得烧出我的赤心,赤胆

为了对得起我老母的乳名──赤县,神州,我网购

秒杀了积攒整整1806年的

蛋疼的岁月,还提前收取了熙宁九年快递的噩梦

我夜观天象,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

名篇就像都督在戏说中被娱乐至死???

而我为了成就我屌丝的霸业,我也必须

赤膊!

赤脚!

 

站在赤壁,是得近髯苏者一赋再赋。

 

 

 

 

“请问北宋怎么走?”

是,子瞻约了我和子美去赤壁与他对饮

他说他刚写了《念奴娇·赤壁怀古》,自觉是杰作

要请我们立刻过去分享,我们在边走边打他手机

“赤壁就在──现在的咸宁市!”

子瞻又来电反复叮嘱。依他指的路向

在鄂南边陲登上了小火车

沿着蜿蜒起伏的山区铁道缓慢爬行。列车像一只

挂在在险峰和山壑之间的玩具火车,

惊险无比地蠕蠕而行,高高的政治

为什么这陡峭的时代,一再吐纳我们于夕曛

拜风台。赋堂。

留仙阁。

酹江亭。

栖霞楼。此时,每经一古迹

我们都不敢要求被宽恕,

呜呼,谁的赤壁已无横槊气,谁的黄州尚有弄箫声

此刻、我们打赤壁矶头走过,鱼也甚惊

惊出月一钩,帮助我完成我们必须的怀古

呃,这首诗还强行安排我们凭虚御风

所以我们永远是一个冒犯,从左悬崖

我们坐空中缆车过右悬崖,

一眼望去,我们叫滚滚长江从我们底下过

再叫亚洲首屈一指的电影配乐师岩代太郎放出唯美的编钟

再在东边的故垒加上浩瀚的擂鼓声,碰撞交击的木吉他

还叫上吴宇森导演,在下面即时还原火烧连营的故事

金城武饰孔明,梁朝伟饰周郎,林志玲饰小乔

好吧,我们承认我们太奢侈安排我们的想象力了

我们在政治上的局限,诗歌来漂亮解决了

子瞻也太豪爽了,他说他的《水调歌头》

前段由王菲演唱得了一大笔版权费,他说他有钱了

他还叫我们坐飞机来的──

“千杯不醉只醉月光,会心一笑不必讲”,

子瞻也是不可多得酒友啊,

我确信这个从未谋面的百世网友是知己。

所以我才不辞年代久远

杜撰这千古一约,就像民间为他杜撰一个苏小妹

再嫁他的学生秦观,这种美谈我岂能不占一份

我还带上子美同往,此等良伴我怎能缺少左右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子瞻懂我啊

我一路都在玩味他这一句,“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我没去过香城泉都,但却到过赤壁

就像我未能与东坡居士生在同一时代

却能与苏子谈笑风生,拼酒斗诗

我还能向谁打听,通往渔歌故国的道路

大江写了千岁也没写完它的遗言──

落日的遗像,却在有河有山的地方到处乱贴

自黄州而常州而汝州而杭州而惠州而儋州

贬谪,贬谪,诗人却是愈向南愈能愚弄江郎

诗高震帝,活该这一遭哪。而高速公路上

我飚诗也飚出宋唐的尖叫,快追上了苏词李诗

我也就追上了我的

前世。现在,我正在超车道──

语速比车速更快,现在,并驶齐驱的场面就要来临

我强行设计了这一恢宏场面,完全不顾

时空的交通法,更不讲语法

我霸我道,我行我素,此时

我就要越过夏口西、武昌东,我叫赤壁

赤壁就惊涛拍岸给我看,卷起江山

如画的夫人一一离家出走,人物销铄,

尘迹荒凉,我就要吟怀逸发,

我就要成为风流人物──我还能向谁借问

洒家何处有,杏花村的牧童犹未生

小乔还是小乔,孰若东吴周太太

我要不要再写下去,赤壁无此坡翁

天姥无此谪仙人,白话诗无此高氏。

此时,我的子瞻,我的和仲,在宋貌似是苏辛

就像在唐貌似是李杜,但此时,一定是苏高

苏高血马、就是苏高血马也输掉的千古万古

从此绝尘,一骑多少浩歌

彻昨夕话说铜板琵琶,算也是豪杰了处

而如今王朝云王闰之王弗弹啊弹

该哪一曲了

念奴娇,浣溪沙,水龙吟

还是水调歌头,我该不该告知──

我的笔名也叫苏轼。

 

 

 

但在公元701-762年间,也曾号青莲居士,

此处,权当备忘录。

就像若干年后,历史

也不会忘了,除了前赤壁赋、后赤壁赋

还有,新赤壁赋。

 

 

无题或老板娘此刻你就从了我吧

 

此刻,我必须

把老板娘反扣在酒桌上,

我要无理取闹到荒唐的年代──

我要历史为我的性子让路,我要强迫小姐们

集体挂在北宋的鹧鸪天之上

仄平平,平仄仄,我是在说,如何去点

绛唇。平平,平仄仄平平。我是在摔杯摔瓶摔罐

为碎片的中国击打乐,我也烂命一条

此刻是该在你的地盘做一桩蠢事了

九张机票也追不回雁字回时的西江月

老板娘的旗袍一剪

梅臀柳腰,也唤不醒我对词牌名的记忆

我完好的醉花阴醉落魄醉蓬莱醉思仙醉太平

酒令如梦令,知否?知否?应是环肥燕瘦

老板娘──门外马嘶人起。渭城三叠

也唱不完你的风流韵事,中平中仄仄平平,中仄平平,中仄平平

此刻你就服了我吧。

 

你必须交出你的酒店,此刻

你必须贺新郎一般迎我

一如我喜欢你软。这个时代喜欢我硬

驻马听,竹枝词,多少京华倦客死在长亭路

如果此刻你想──尖叫,必须把一半分与雨声

如果此刻你不想押四平韵配合我,必须把声声慢

改成更漏子。

 

一如我喜欢纵欲。这个国家喜欢禁欲

年去岁来,应下大雪九万里和一百一十四字

仄仄仄,我要你胸口一下子加速到

沁园春的后半阕

记住,三四句,五六句,七八句均要求对仗

窗外的风记住要按这个节奏搜刮

水调歌头已挡不住我的酒气

老板娘此刻你就从了我吧。

 

衣带渐宽,好色的北宋

此刻,我为什么要捕获老板娘之鲜躯,因为我必须

做李诗苏词之后的光荣先驱,我必须

呵一口酒气将老板娘换成一首菩萨蛮

我此刻,必须要替居士和道人去做古代文学的

理想情人,好诗做尽,坏事做绝──

老板娘我此刻该唤你何名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踏莎行人已杳

蝶恋花已过时,我犹在忆秦娥

 

过来店小二,此刻你必须是我的帮凶

用一首新诗我雇用你300秒

来,帮我再端酒水、换盏,改写历史

此刻我在这里,隆重的醉酒行为

只是代表

这个一再被误读的世道

犹如我费解的诗行,一再非礼我在这里呕吐了

五十一字的少年游,仄平平仄,平平平仄,平仄仄平平

平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平仄,平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

老板娘此刻你就让打你的鬼主意吧

解佩令,解佩环,解连环,解语花,一首首都在坠落

老板娘你岂能不解风情?

 

我只不过是孤独

在北宋以前,我的新诗就写得震古烁今

此刻我朝下再看了一眼老板娘

不荒唐也,慌,唐,了──

 

这首诗要写到见坏就上见好就收

 

我把阳光一节节敲断

一节节安装在我漆黑的体内

我的骨头盛开,仿佛灯笼一样

太阳,今夜我要与你断绝关系

今夜我要我的心充满企业家精神

我对鲜血淋漓的体制

充满异议

改革就是我必须是袅雄

躲避没有出路,工商界要自救

历史上最伟大的进步是──

这一步我要搬王石砸自己的脚

砸得神马都是浮云

如果有好的制度,我也可以是马云

什么是历史规律?政治的成本太高太高了

此刻,我的眼泪就是民主

你们,无法禁锢我流泪的自由

高世现之后,写诗一定是激进的

他本质上是个新闻人物

为了诗在他哪都要插一脚的

 

我与这世界最后的约会

 

我想死在高速列车上

这样安排很好,仿佛自已

列车此时是世界上一支最苍凉的箫

窗如洞孔,也惊不动我了

让熟睡的样子为我谢罪吧,世界

我何德何能

想死就死在高速列车上

一下子就没收了眼前这几亿吨的辽阔

呃,我这死法也忒霸道了

看永恒殷勤为我带路的姿势

再无站台可抵达

在恍然之间被我认出的远方

就在这一截车廂上

又怎能指望,在摇晃的运命中

时代也认得出这就是我

认出眼前,必须醒着的死去

这陌生的活着

就是之前熟悉不可能停下来的

爱?

 

 

里程碑

 

来,给现代诗也来一场安史之乱

我不介意是安禄山

我要每天能生产一万首新诗的

所谓的口水盛世戛然而止——

我要这一句成为中国新诗史的分水岭。

不必起义范阳,也不必兵临长安、攻入洛阳

思想,那是一念也可以叫人烟断绝,千里萧条

思想者必须是劫后余生的那一个

来,给我活捉肥环,删掉马嵬坡那个美艳的女鬼

我需要忍受的时代,是这样伟大?

李林甫披着旧大衣,从历史的后院溜走了

大雪下了一千三百年还遮盖不住他遗下的口蜜腹剑

专政高山自恣,杜绝流水言路

也许我的一张乌鸦嘴已经足够

唱出所有的歌,发出所有的叹息,

败坏这个时代的所有王座,涂黑太阳

来,让李白从宝应元年骑驴倒走,退出当涂

把白发还我,三千丈铺一条王者之路

我的身后流亡着我的母语,抬着唐诗的担架

推着宋词的病椅,沥青路上我后脚

放逐前脚,左手追杀

右手,上半身见证

下半身的罪行。我听到背影的推理

和预言的偷笑。给回声握个手吧

然后再给泪水挖个坑,今天我要断送中文

对我的信任,让悲剧发生,今天我要葬送中文系

强加给我的光荣,然后让字失前蹄

让通向词的里程成为里程碑

 

 

最后一个桂冠诗人

 

冒烟的获奖名单,谁念出一个诗人的名字

谁就要毁掉一个诗人——灰烬才是最真诚的颁奖词

火才是最革命性的加冕,还有什么名声

重过我从死亡的方向接过灵魂的证书

现在,我仅有的清白就是获罪一样的获奖

我仅有的自由就是在文字狱,繁殖恶之花一样

肆虐我身体里窖藏的波特莱尔

那么,开始邀请我吧,到兽性的牢笼去

获得我神性的罪名,我仅有的人性

就是送我上断头台一样

送我上领奖台。没有大师的时代

小人就是杰作,或者,就这么发言吧

谎言,现在是这个时代仅有的遮羞布

 

是的,我把键盘敲成了焚炉

让诗露出白骨。是的,我是在给文字扫墓

写诗,我是在给句子造纪念碑

(我的灵魂肖像)只能想象李白来充当模特

破碎的我泼溅在二十六个字母之上

我仅有的形象就是断指一样赢得断代史

的怪诞

 

或者,就这么撕开阳光一样的封条

我要看到黑暗

 

 

时间啊,我终究是没交清房租

 

神一定是没脚的

她来的时候,像神秘的死亡

城门自动打开,列车空荡荡奔走

也没有司机

 

我一定是看见了永恒

那么决绝,上了车

就再也不下车了

 

里程碑是用来旷费的

只有出界

我才能回到魂不守的宿舍

我的房东

那时一定是没头的

他走的时候,像黄昏那么霸道

 

 

送孟浩然之广陵

         ──兼送表妹之China

 

我还要赶到公元730年

去送一个故人,每一个故人的聚散我都凑巧赶来

我好像病了,江水也在感冒

黄鹤楼也在伤风,我真的是来送孟浩然的吗

就像下一次芙蓉楼送辛渐,我都了然于胸

还有上一次送杜少府之任蜀州,还在眼前。城阙辅三心,

风烟望两意。我多像那座驼了背的山

每天都送走不驯的江流

而那舟、那车、那马从未爱过我

我也从未专心送过一个人,而我也快要离开江夏

江夏也只留黄鹤楼,却不敢留我的千古愁

至于扬州,我已经将烟花三月交给你,

现在我一无所有。像金斯堡说他的美国

“去你妈的”,等到那孤帆远影碧空尽

才知道思念比那梅雨狠比那梅毒更狠——

中国,我原来没有征服那位瘦弱的姑娘

中国,我也要说一句“去你妈的”,我送走的烟花

全都变成女子,我送走的三月,全都变成孕期

没有一个烟花女子是我的,我总错掉三月的好时光

这是全中国的烟花都盛开在白昼的最后一瞬

这是多么浪费的送别,这是。

弄得远方在惆怅,美好而荒凉,这真是的

我难道真的是来送孟浩然的吗,

我不要脍炙人口的送别,至于长江,

我已经将天际交给你,现在我一无所有

中国,我原来没有征服那滚滚的动荡岁月吗

中国,我常常向你夸下海口:我是个大诗人

但依旧的是下一次送王昌龄之龙标,我还是那么无能为力

让波澜迭起江上的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尤其是送叔叔李云,在宣州,登谢朓楼,设宴送行

请来长风万里,送走了三万只秋雁──

却送不走我们一起酣高楼的半斤逸兴和八两壮思

流放的年代,流亡者的中国,让我来给你致命一击

让我在同一地点不一时间再送孟浩然之广陵,

来,再来一次,开元年间的光线

孟公不是我想送的,这个社会偏要作秀,对准我

真的是情节需要吗?肥环的双下巴不是我所想捏的,对准我

我从来不是你的正面人物,对准我

历史的政治人物都是一丘之貉,只有我玩世不恭,对准我

偏偏我又儿女情长,乱七八糟的离愁别绪都选中我,对准我

每一条岐路我都为你惊动君王,最花脸的乱臣,对准我

──今天,大师罕见而公知名污,知识分子

面临上难达天庭下难抵民意的两难境地。溯古叙今,诗人何为?

中国,我原来是你最成熟的官僚帝国一个痞子

古诗的帝制并不那么容易被告别──李白之后

我替李白同时在演两出戏。第一出戏就是挥一挥衣袖

第二出戏就是这次作别的不是广陵的孟公,而是广陵散的表妹

好了表妹,纷披灿烂,戈矛纵横,我乃敢如此不忠历史

改写这史上转型最慢的国家于这最决绝的一行

“去你妈的”,China。

 

 

乐此不疲

 

我在跑,暴雨在追我

还是我带来了一场暴雨

在屠城

 

我拼命地跑,在天河北

在龙口西,广州一再由我去放肆

但斑马线却与我奢谈滔滔不绝的人质——

 

是暴雨追杀我,还是

我率领一场暴雨入侵整个广州城

要去上班,我就得像一个将军

一样去突围,去冲锋

之前。一切一切经济问题

都暴跳如公交车,只要一刹车

政治问题就来了

红灯,请对我及时亮起

赶时间、赶时间、赶时间

难道,这个越来越凶残的时代

是受了我的指派?

 

我这是在上班的征途

我这不是一个人在赶时间

把时间赶出天河北

赶出龙口西,对此,我是乐此不疲

 

 

深信不疑

 

我一出门,老天

就为我聚集了十万大雾

足够我

绑架两座城

 

从佛山到广州

这个早晨,我布下天罗地网

大雾竟替代了我挟天子

以令诸侯、候车亭

 

检验了所有的伤痕

都要为我急刹──

我想,深藏不露的未来

必须要向我道歉

 

我非常客观的认识到我的时代

也被我的命运一再按铃

龙口西路到了,它必须

准时迎接我

上班,──就像这首诗

回朝的那样,词必须大于

国家,对此,我是深信不疑

 

 

得道成仙

 

我养了一条路

在上面喂些寂寞的女人

她们的蹄敲打我

痛成一把古琴

 

今夜必须取消红灯

就像这个国家必须取消车辆

 

站在马路中央

足足花费三小时

关心人类

多么牛逼的傻念头

 

此刻,再霸道的鸣笛

也不敢叫我躺尸

我原本就叫唐诗

今夜你们的步伐必须得配合我

 

今夜,这条路姓李还是姓高

也由我说了算

太白的夜也不是白夜

天府也不知蜀道上有没有我的姐

 

 

请对我滥用诗刑

 

请给我一个

五星级的监狱

我想住几年玩玩

无论安我什么罪名都行

这不痛不痒的日子

我过得不提神了

这辈子做不了信徒,

就让我做个有信仰的囚徒!

对我狠点

揭发我的痛处

判我的灵魂无期徒刑

请给我的时代

一个不死的理由

并由生不逢时的我

替代

活该

 

目无语法的我,自认是个王

请对我滥用诗刑

请给我的诗歌一个五星级的牢房

请,最后释放有辜的

母语

 

 

写在地铁上的诗

 

 

地铁是一节灌满人肉的

香肠

 

拥挤的人类

从地上灌到地下

与阎罗的小鬼抢道

每一个出站的人

都像刚从鬼门关逃离

 

而我总是

在列车固定的倒数第三个门上车

以便在下车之时最靠近电梯,逃生

姐姐,我也流氓,但不盲流

地下铁没有我的座位

我的命运就是站着

并最接近地气

 

 

打开神秘的黑暗

我给自已装上了荷马的

眼珠

 

换上了拿破仑的

 

我才敢推动着饥肠辘辘出门

我才敢心怀不轨

开出一列地铁

迎接教科书里的姐姐

 

然后我掏空了历史,我才敢

给我的祖国留下一厢情愿

 

 

在几条偷来的空间

我去面试,我身上永不及格的异乡

而绝无回程的句子啊——

只有在黑暗中和我私奔,我才敢

和诗歌返回大地

让光给我补课

 

 

这确凿的瞬间。我的命运就是地铁

可有谁看到了我的永堕不锈

淫荡的时代,你能不能为我误一次点?

并最挨近词的黄昏时分

 

 

我已习惯地下党

我已习惯土行孙的神来之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