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罗羽

比生活还要短的颂歌


你能煮掉一个海,而我只能

走失一座水库。这是

什么时代?常春滕搁置一架梯子的黎明

又下雪了,从丝绵木回来

就到了节日。一些食物

在催眠,好过了安眠药,亚麻籽

在猫耳朵外徘徊,我吃够我的生活


在仰泳时看见虚妄的葬礼,你送给我

的是同样的阿耳忒弥斯。抱你入

北温带的汛期,你不懂隐藏,我还能

拿你有什么办法。我在这个国家

的骄傲,就是我的苦难

估摸到遭猜忌的分娩,你生下

月亮地的悲伤。当鹌鹑

的嘴喙出血,不要怀疑被

晨曦掳掠过的气息

颂歌一样的口唇滋味


在麦奶奶胡同,每一棵榆树里都住着

紫色灯光。降水就这样了

你也是雪的姐妹,带上

血泥和血布嘲讽着的广场状况

温暖的受害者回到家里

坐到扶手椅上,他打量那

迎着盾牌的女人,回避尖锐的空气

想起某一年古巴蔗糖甜味的浓烈


 


诗是什么  


      我亲爱的拉金,我知道

     死亡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人


                      ——米沃什


先是摸你的肋骨,摸那上面

饱受折磨的城市。这个时代,坏人

都忙得像跳来跳去的蟾蜍(拆房、到领事馆喝咖啡

转移财产、开会)。当暮色抱紧太阳和云

青春病发作,去伤害那些亲吻,玩笑里的风景


从你的住处到这里的电梯,有一片

荨麻地的升降。窗外,有人用弹弓射鸟

偷窥的人对着呻吟的回声窥视

这时,摸你的脚,几乎是在喝酒。眩晕后

又想起,莳萝在摇摆中粉碎,获胜的宇宙

生产了你要的避孕药,死亡

不会漏掉害上狂想症的人,处女

弓着脚在飞,找雪地里的诗人睡觉,做他

合法的妻子。“在你的膝盖上,我从来

就没有伸出过脚踝。你所有的欠意都是对的

但要是拒绝新钟表的围绕,我不说话

你就不欠奏鸣曲什么。骑上

你的腰,还能去哪里”

吮吸着你的冰凉,做个避让者

在灯光里活着,而诗也有这样的工作

握着你的脚,像是抚摸到了好诗

诗是什么?是这脚上蓝色血管和脚后跟的颜色

是你踩我时的坚实和轻盈

从此,我更有理由蔑视那些土鳖诗,那样的粗鄙物

土的不是词语,而是韵律后面的思想


脸红的时候,我找到摸你脚

最好的方法。性爱的哲学似乎不是持久

它只是身体最后的肯定。短时的永恒让你知道

一双脚不是器官,它是气息和灵魂的肉体


听不到你脚镯的响动。脚越摸越小

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色情的广阔


 


祖国诗


父亲母亲儿子是你的祖国,私生女,和你私通的女人们是你的祖国

蒲草是你的祖国

白尾狐狸精、米醋是你的祖国

所有的毛发是你的祖国

下半身是你的祖国,上半身是可疑的祖国

皮肤和眼睛是你的祖国

悬浮窗不是你的祖国

你的一泡尿是你的祖国

从那里到那里的雪不是你的祖国

河南乡村跑进阳光的土狗是你的祖国

小蓟是你的祖国

娃娃鱼的叫唤是你的祖国

猪羊圈、牲口棚是你的祖国

麦田是你的祖国,血汗工厂不是你的祖国

紫葵是你的祖国,菠菜不是你的祖国

多少座楼房都不是你的祖国,门牌、号码牌是你的祖国

多多、耿占春、邓万鹏、蓝蓝是你的祖国,权贵联盟不是你的祖国

维、摩诘是你的祖国,智慧、觉悟、一切、拥护,这些外来语的原意不是你的祖国

近处的海域、岛礁是你的祖国,远方更蓝的海水不是你的祖国

鹌鹑是你的祖国,夜莺的咳嗽不是你的祖国

拆迁不是你的祖国,自焚和死去的人是你的祖国

动车不是你的祖国,鲁山牛腿山羊是你的祖国

刮过去的风不是你的祖国

沙河里的柳叶藻是你的祖国

劳动者的笑脸不是你的祖国

带血的煤、艾滋病的折磨是你的祖国

史蒂文斯不是你的祖国,徐玉诺是你的祖国

逸乐不是你是祖国,杜康是你的祖国

异性恋者、同性恋者、道教徒、性工作者,有罪与无罪的人是你的祖国

你胸膛里古老的斛瑟罗部落已不是你的祖国

你的视线是你的祖国

隐喻是你的祖国

你的嘴和下巴是你的祖国

银杏果是你的祖国

互联网对事实真相的发明不是你的祖国,母语是你的祖国

监狱不是你的祖国,囚犯是你的祖国

辩证法的祖国不是你的祖国,看风水是你的祖国

饺子、木屐、嫂子是你是祖国

主义不是你的祖国

夜合欢在夜间的闭合是你的祖国

苍井空和打上的马赛克不是你的祖国

作为词语和肉体,“未来”,不是你的祖国,“现在”,是你的祖国

最后的强悍不是你的祖国,软弱才是你的祖国


 


这个世界的罪名


她的脚趾甲是紫色的,眼睛眯缝着

车厢晃动,人工王国裂开

预先送出的气候正在变凉。这时候,下车,来到饭场


就只有槐花和叶子的气味,吃着饭

细小的尘土落到碗里。也许是,玩偷菜

没有邀请灾难里的知识,一场暴雨


不仅造成最低温度,还让其他器具

成为渡人的筏子。街道上的鱼

挤到院子里,它们的鳍曾在水库拍打知觉的玻璃。又一个


偏移也在发生,良心犯的衣裳都在退去假设

他们做不了桃花水母,就要建一个耳朵的广场

风,在吹那些监禁,人妻哭喊,只能听到


她发梢上枫杨的声音。河蟹,这是新的乌托邦的对应

水族馆里荡漾着诙谑,水箱给狐尾藻送去幻听

受侮辱的愉悦,就像蟹须一样红,一些线条


一瞬间盖成自杀者的房屋。日子

是一条哲学船,收容了旁观者和他们的剩余

除此以外,黑发的人是比黑发更黑的奴隶


不仅是河南,而且广播剧的祖国

遭遇了反普世价值的小丑。不是这样的

又是这样的,只有光荣归于词语时,精神擦伤处


才能涂上她的脚趾甲的紫色。这可能

就是幸运,继续忍受,才能看到她

不一样的眼睛和专制者强加给生命的罪名,而所有轻扬的眼睛


就是这个世界的罪名


 


找银匠


我正在为你找银匠,问了几个人

还没问出来。两个纪念章

可以打两只镯子。你戴在手脖上

会有核桃叶的声音

我也是那样想的,在院子里就可以看到雪

从鹅到鹅,你迈出脚步的黑色

时间给的亲人,像河南的早晨

又像衣衫裹住的仪式

吹来一阵凉风

在垂直的田地里,他们变成线绳和黄瓜

这些现在都不可信,或已过去

遇到节日,父母,姊妹,被身体的实践侵犯,血统的解释

以油菜的鸣叫,唤醒穷苦的乌托邦

多少年,我都不能在祖国印书,但丁的阳物

扮演了杨树枝和想象的答应

我错了,就是一些人对了,我对了

就是你用虚假和现实为我买了个喜欢

笑一笑吧,元语言是偏小的小暴动

刀客,帮助了本土的莫扎特

而我只是图形的局部,某个朗诵的下午,等候完整的结局

生活中,杜康酒不算什么,低度

也不是逃离着的佛教

立起的小鲤鱼打我的脸,窗外,喜剧的布厂街

拉上了拆迁的铁丝网

作为牺牲精神的对象,知更鸟

分裂它的本性,你所有的苦难并没有晦暗的替身

到了最后,我要说,我曾见过一个人,也许

她仅是瘦弱的证言、秩序

(头发上的睡眠,像个印象城,银饰的思想

滑动肉体,脚链)

时代错了,她是对的

作一个手势,匠人恢复的是词语

她胸口里的神,是个双重自杀的人

不管怎么样,我找到银匠后,还要在银匠里挑选银匠

能够不能够是另一件事

我给你的,不是我想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