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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与癫狂:酒自引人著胜地(3)

2010-07-27 16:42:13来源:北京文艺网    作者:

   

作者:吕俊华

    追本溯源,此种境界只缘“任真”而已。

    对陶渊明来说,“真”本身便是最高的价值,真是本体论的境界,具有本体论的意义。

    醉者忘怀得失,处于世俗中的醒者如何呢?陶渊明《饮酒》第十三首对比地描述了两者的不同。值得一说。诗云:

    有客常同止,取舍邈异境。

    一士长独醉,一夫终年醒。

    醉醒还相笑,发言各不领。

    规规一何愚,兀傲差若颖。

    寄言酣中客,日没烛当秉。

    三、四句说,醒者和醉者互相调笑,但他们说的话各自都不能领会。五、六句说小心翼翼的人是多么愚蠢,酒后意气旺盛的人还比较聪明。诗里的两个人物虽貌似友好,谈笑风生,实则同床异梦,取舍异路。“没有共同语言,惟此酒中趣难为醒者论。”(黄山谷)。这里的醉是悟道境界,精神上是清醒的,“任真”的,醉中犹醒;醒者处于世俗中,热衷功名利禄,则醒中犹醉。老子说:“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昭昭察察”指精明计较的俗人,他们过分聪明。“昏昏闷闷”是指超越得失的“愚人”,他们不受具体功利之束缚而逍遥自得。聪明者锱铢必较,斤斤于现实的存在物,其生活是贫乏平庸的卑琐的。愚者超越现实,忘怀得失,得到的是美的享受,这里的聪明人即醒者,愚人即醉者。“一士长独醉,一夫终年醒”说的正是老子的意思。从道德观点看,这现实是虚伪的,不真诚的,欺骗的,非本质、本真的。而醉境却赋予这个现实以意义和价值,在醉境中达到“任真”、享受“任真”的道境。但从世俗的层面看,醒者是正常的,醉者是反常的;从超世俗的层面看,则醒者是反常的,醉者是正常的,因而可以说因正常而反常,因反常而正常了。

    还要说明的是陶渊明的酒醉,并非酩酊大醉,而是微醉。“惟酒无量,不及乱。”(《论语·乡党》)只有饮酒没有限量,以不饮到迷乱为准。陶渊明的饮酒也是“不及乱”的微醉状态,常语中所谓的陶醉也。这可能与他外祖父的影响有关。外祖父孟嘉是陶渊明所崇拜的人,是他做人的榜样,陶渊明身上有他的影子。陶渊明特为他外祖父写了一篇别传,说他外祖父“行不苟合,言无夸矜,未尝有喜愠之容。好酣饮,逾多不乱至于任怀得意,融然远寄,旁若无人”。这不有点像陶渊明的自我写照么。“好酣饮,逾多不乱”,实足称道。人亦称:“孟生善饮,不愆其意。”(愆:过失,指孟嘉喝醉了酒以后思想不乱。)这不正是陶渊明要遵奉的榜样么。此外,据心理学家说,“酒精对不同的人有不同效果。这取决于他们对麻醉物的敏感程度和他们的人格结构。”《正常反常心理学》英文版第480页。前面引徐复观先生的话也提到酒能助人摆脱尘俗“必其人的本性是洁的”。陶渊明正是本性高洁之士,绝非见酒就走不动路之徒,怎能又怎肯烂醉如泥,呕吐狼藉呢?果如此煞风景,还有什么酒趣、醉境之可言?

    最重要的还有其作品所提供的信息。细读陶集,只觉其气势舒缓,意态从容,显然是微醉之作。他虽然常说纵饮大醉,其实他的大醉只是微醉或半醉而已,现其《饮酒》二十首的序文的语气及《饮酒》的意旨,实在只有微醉之时才写得出。盖饮酒“妙在醉与不醉之间。大醉为亵渎酒神,不醉为冷落仙子”。《酒人酒事》第325页。饮酒微醉,头脑发热,情绪高亢,神思飞动,情怀激越,意识蒙眬,精神恍惚,飘飘欲仙,似幻似真。个中妙趣妙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毫无疑问,陶渊明的悟道体道之境就在半薄微醺中。

    林语堂说:“饮酒之乐,尤其是中国文学中所常提到的所谓的‘小饮’之乐,起初我总是视之为神秘,不能了解。直到一位美丽的上海女士在她半醉之时,以灿花妙舌畅论酒的美德之后,我方感到所描写的乐境必是真实不虚。‘一个人在半醉时,说话含糊喋喋不休,这是至乐至适之时’,她说,在这时节,一种洋洋得意的感觉,一种排除一切障碍力量的自信心,一种加强的锐敏,和一种好像介于现实和幻想之间的创作思想力,好似都已被升到比较平时更高的行列。这时好像使人具有一种创作中所必需的自信和解放动力。……这种自信的感觉和脱离规矩及技巧羁绊的感觉。”是怎样的与创作“息息攸关”。《生活的艺术》北方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148页。[NextPage]

    梁宗岱对微醉境界有更加深入细致的体会:“对于一颗感觉敏锐,想象丰富而且修养有素的灵魂,醉、梦或出神……往往带我们到那形神两忘的无我底境界。四周的事物,固已不再像日常做我们行为或动作底手段或工具时那么匆促和琐碎地挤过我们底意识界,因而不容我们有细认的机会;即当作我们认识底对象,呈现于我们意识的事事物物都要受我们底分析与解剖时那种主,认识的我,与客,被认识的物,之间的分辨也泯灭了。我们开始放弃了动作,放弃了认识,而渐渐沉入一种恍惚非意识,近于空虚的境界。在那里我们底心灵是这般宁静,连我们自身底存在也不自觉了。”可是,“我们正因为这放弃而获得更大的生命,因为忘记了自我底存在而获得更真实的存在。……在这难得的真寂顷间,再没有什么阻碍或扰乱我们和世界底密切的,虽然是隐潜的息息沟通了:一种超越了灵与肉,梦与醒,生与死,过去与未来的同情韵律在中间充沛流动着。我们内在的真与外界底真调协了,混合了。我们消失,但是与万化冥合了。我们在宇宙里,宇宙也在我们里:宇宙和我们底自我只合成一体”。《诗与真·诗与真二集》外国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75—76页。荣格有同样的体验。有一次他参观了一个造酒厂,主人请他尝了尝样品酒,用诗歌的文字来表现就是:

    可是现在送来的却是忘忧,

    你知道,这种东西就是美酒。

    品尝以后,“我飘飘欲仙,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和出乎意料的意识状态。再也不存在什么内部和外部,再没有什么‘我’和‘他人’,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也不见了;谨慎和胆怯无影无踪了,天和地、宇宙和在其中爬行、飞翔、转动、上升或落下的一切,全都变成了一体了。我原来是丢脸地、快乐无比地和凯旋般地喝醉了。我仿佛沉浸进一片极乐至福的冥想的汪洋里……太妙了,不幸的只是多喝了那么一点点,……但不管怎么说它却是一种发现,一种美和意义的征象。”《荣格自传》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33—134页。

    尼采认为人生最高境界就是“酒神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个人和宇宙,人与天合而为一,人自身成为宇宙的化身,人不再受任何外在东西的限制。参看张世英《天人之际》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04页。在此种境界中,自我逃脱了无常之痛“忘记了死亡和时间给个体造成的焦虑,感到一种永远创造、永远富有春意的狂喜和慰藉,尼采称之为‘形而上的慰藉’,由于这种慰藉,人就在整体中能够得到肯定,能够勇敢地生活,能够有超然物外的自由”。参看《悲剧的诞生》第245页。只有这样,人才值得生存,才生活得有意义。否则,人就只能做现实事物的奴隶。所以尼采把这种“醉境”称为使生命有价值、有伟大意义的谎言。人就是用这样的谎言来战胜虚伪、残酷、无意义的现实。尼采的“强力意志”说在这里充分表现了他的“强者”的性质。参看《天人之际》第349—350页。

    (编辑:罗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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