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译波兰作家廖抗夫(1881——1913)的短篇小说《薇娜》，是译者翻译的第一篇小说。内容是写一个牺牲了爱情，而献身革命的旧俄新女性。1928年6月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的这本书，厚达234页，署名芾甘译的《薇娜》却只占48页，余为李曾(1881——1973)译的廖抗夫著三幕剧《夜未央》。这在巴金的著译目录中是少见的。幸好在本书扉页上印有说明:“石曾芾甘二君不曾合作译过这集子，是编者自由地把它们集合起来的。理当声明。”版权页上又标明这书是“微明丛书”之一，编者是“微明学社”，实即开明书店的编辑索非所为。索非是巴金信赖的好友，当时巴金远在国外，一切文稿都交他代理。巴金未必满意这种编书法，后来再也没有印过这个版本便是明证。

    但，李的《夜未央》译本，对少年时代的巴金却有过较深的影响。这部戏是描写1905年俄国革命中，一群革命青年与沙皇统治者英勇斗争的故事。李的中译本是1908年(光绪34年)在巴黎和广州同时出版的。1920年巴金从成都往上海写信才找到了这本书，读后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以为从中找到了“梦景中的英雄”和“终身的事业”。为了同伴们排演这戏，他还一字一句地抄录了一遍。不知巴金所据的李译是巴黎的印本，还是广州的版本。

    1927年巴金到了巴黎，买到法文本的《夜未央》，卷首即收《薇娜》，先译了它。读了原本《夜未央》发现李译有删节和误译处，而且用的又是文言，他便重译了一遍，“但这译稿在从巴黎到上海的途中被邮局遗失了。1930年1月我又把剧本译出，交给一家小书店印过一千册。”(见巴金:《〈夜未央〉后记》)这就是1930年4月上海启智书店出版的《前夜》。1937年2月，巴金又把《前夜》改为《夜未央》，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重印，此后多次再版。尽管巴金不满意李的译文，也吸收了李译第三幕中关于传单的文言译文，他说:“‘传单’的译文得力于旧译本处不少。其所以用文言者，并非译者偷懒，说句老实话，译成白话未免太显露了……不过旧译本的这一段是译得很好的。”(见巴金:《〈前夜〉译者序》)而李石曾在清末即开始译介欧美新剧，使读者眼界一新，实亦功不可没。

    如今李译《夜未央》的初印本已罕见，有人记载1908年由巴黎世界社出版；有人记载同年由巴黎中国印字局与广州革新书局同时出版。二十多年前，我偶过北京隆福寺的中国书店，那里新文学的旧书已很稀见，我竟从架上捡到一本16开长型本李译的《夜未央》。书用重磅道林纸印，大型字号竖排，内有多幅在巴黎公演的剧照，且有三幅印制精良的染色彩照。书前还有作者廖抗夫像和为李译中文本写的序。我顿时想到:根据当时国内的印刷条件，此本很可能是在巴黎印行的，因即购下。归来后细查，发现书中无出版年月，书后只附有世界社介绍《世界》杂志第1、2期的广告，似缺版权页。可是在书的封面上又赫然印有:“版权所有，万国美术研究社刊行，每册定价大洋8角。”一书在手，依旧茫然，究竟何者为《夜未央》最早的版本，看来只好求教于高明了。

  （实习编辑：马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