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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虫辞典》

2008-03-12 10:43:12来源:    作者:

   

作者:刘彦庆

 


    第一章  童稚臭虫

   
在陕南秦巴山区的一个大山村,臭虫出世。

    陕南:地图上看似猪腰子样的陕西版块,被一道莽苍苍的秦岭山脉横断,南面便形成了亚热带气候的陕南,北面便是关中和陕北。天气预报小姐常说的“西北地区东部”便是指陕南一带。陕南人说话好似唱歌,咿呀婉转;关中陕北人说话铿锵有声,似吵架。相比较而言,陕南人性格绵软持重、吃苦善忍。

    秦巴山区: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秦岭大巴山地区曾是徐向前、张国焘率领红军闹革命的主要活动区域。这里群山绵亘,关隘重重,到处可见红军战斗过的遗址,到处流传着徐向前元帅的传奇故事。仅从一棵据说是徐向前拴过马的古柏根基被当地人扒光了皮作药引子即可看出民间对徐帅近乎人神的崇拜。

    臭虫是挟着贫穷而生的,臭虫家族的祖辈三代贫农。

    臭虫:俗称虱子,现代都市文明人很难见到的物种。原因是钢筋混凝土构筑的城市森林中的蟑螂似乎比臭虫要多,况且臭虫是伴随清贫生活的人群而生存的。臭虫说白了就是虱子,是专门寄生在人畜身上吸食血液的昆虫。遗憾的是,臭虫就是作者的乳名。这个巧合,想起来直叫人恶心呕吐,但这是事实。臭虫这名儿是祖父给起的,大字不识的贫农爷爷可能饱受臭虫侵扰之苦,但又无可奈何臭虫的存在,于是给孙子起了这个名,也算是对名字越贱越俗越易成人的说法的一种附会和实践。

    臭虫从小没见过父亲,母亲据说由于喝了大量牛黄的缘故,落下了智障的后遗症。

    父亲:据说父亲在孩子眼里是一座大山或一棵大树,这在臭虫童年的认知世界里一直是一个缺项。直到臭虫为人父后才渐渐感知这种能给孩子提供背靠或荫凉的伟大与自豪。

    后遗症:前因已错,后果能好?

    臭虫是祖父母即恨又爱的孙子,在他们的照拂下,臭虫连滚带爬地渐渐学会了走路。祖父是从大河那边移来的子民,是刀耕火种的的第二代传人。

    大河:歌词作家“乔老爷”乔羽先生在谈起《我的祖国》作词时,说“一条大河”其实传达的就是人人心中都有一条大河的故乡情结。臭虫长大后,才知道祖父所谓的“大河”就是指嘉陵江,“大河那边”连绵不断的大山里某一处也就是祖父的根。

    刀耕火种:臭虫的曾祖父带着祖父在嘉陵江畔东面的大山中茹苦含辛开创的事业,不料才延续到下四代,为了响应政府号召,又开始退耕还林,回归山林了。

    祖母是祖父从分水岭用一乘花轿抬来的半天足新娘。祖母常说她从小性格倔强,胆子大,三寸金莲没缠成,落得个小脚不像小脚,天足不像天足,以至于她母亲担心恁大脚片子嫁到镇上去会不会把人家街道踩坏。于是祖父拣了一个“便宜”,从川道边娶回深山一新娘。祖母常说:“这是命啊!”

    分水岭:中国地理上有太多的分水岭,这里指的是发源于陕南的汉江源头嶓冢山。山下有一块石碑上勒刻着八个似是而非的大字,考古学家破译为“嶓冢导漾,东流为汉”,据说是大禹的手笔。嶓冢山龙王洞中流出的水,在山脚下,一分为二,东流入汉江,西流入嘉陵江。在臭虫的记忆里,这是一个富有诗意的村落。因为它是祖母的半天足长成的地方,也是臭虫充满童年乐趣的地方。

    花轿:一般由四条腿行走,但它不是动物。旧时轿里乘坐的常常是显贵或新娘。

    母亲每天赶着羊群,踩着夕阳回来,还不及放下装着青草或柴禾的背篓,臭虫就蹒跚着扑上去跌进母亲的怀里,吮吸母亲甘甜的乳汁。母亲的乳汁喂得臭虫白白胖胖,但臭虫从不叫一声“妈——”,因为臭虫听堂姐说他没有爸妈,他是捡来的。只有祖母一个劲儿地说:“羊羔子还知道咩咩叫妈呢!别给他喂奶。”母亲哪管这事,嘴里不高兴地嘀嘀咕咕几句,抱上臭虫躲一边去喂。臭虫是地地道道吃母乳长大的。

    母乳:母乳哺乳婴儿好,臭虫就是明证。可当今爱美的小女人们又实在不忍心让美丽性感的乳峰失去弹性,于是她们宁愿将胀满的乳汁挤在奶瓶里,也不让婴儿直接吮吸。这似乎成了舔犊与爱美的初为人母的小女人的一种权宜之计,岂不知这还是少了些许温情。

    臭虫的童年是在人民公社化时代度过的。臭虫也和所有70年代生人一样,是一个种过牛痘的孩子。

    人民公社化:“一大二公”的平均主义时代,似乎离共产主义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不见生产力的解放和社会的大发展。直到80年代初,一场大水冲毁了大河人民公社,恰逢全国改社建乡,于是人民公社变成了乡人民政府。这场大水毁了臭虫的两个梦:一是再不能沾民兵连长润叔的光去公社喝民兵营长甜甜的红糖茶水;二是润淑在水淹后的公社供销社里清理出一只钢笔,偷偷送给了已上小学的臭虫,可惜被告发收回,还给润叔扣了一顶“自私自利”的“帽子”。

    牛痘:赤脚医生来打针,还发甜甜的宝塔糖和豌豆糖,弄不明白为什么叫“种牛痘”?结果是每个人的胳膊上都留下了一个圆形或半圆形的疤痕,成为了上世纪70年代生人的标志。

    那是一个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代,每个生产队都可见男男女女的插队知青,他们每天早晨蹲在院坎前刷牙泛白泡的情景,几乎成了小臭虫和玩伴们笑看的一道风景。

    上山下乡: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用文字告诉读者,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一场田园牧歌式的浪漫运动中,男女知识青年不产生诗意反而之产生迷惘和性的堕落青春。

    刷牙:中日邦交正常后,一日本小朋友问毛主席,“您的牙齿为什么是黑的?”主席听了,哈哈笑着说:“抽烟,烟熏的。看来我得搞搞白了。”臭虫15岁考上学后,祖母从供销社给他买回牙刷和牙膏,说:“从今往后你是吃皇粮的人了,该学着城里人刷牙了!”

    臭虫的童年和许多农村孩子一样,成天除过在大自然中玩耍外,还要帮着家里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如捡干柴禾、扯猪草。

    农村:农民融入自然,但不可能遁迹山水,因为土地是母亲,庄稼是慰籍。没有了土地和庄稼的农民,就如池塘里的浮萍。

    力所能及:实力有限的时候,常常想办某事而又不尽如意。

    臭虫若稍有不听话、不顺眼的表现,祖母的“荆条面”就及时地送到了他面前。

    顺眼:看着心里舒服。

    荆条:陕南农村对黄荆枝条有一种好听的说法——面条。小臭虫只要犯了错误,祖母就从柴捆中抽出一枝柔韧细长的荆条,“噗、噗”吐两口唾沫在手心,卷起袖子,说:“皮瘙痒?擀一顿面吃!”此话一出,那一顿饱打基本就逃不脱。祖母说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打不成材。想必臭虫的一点小出息,全是荆条的功劳。

    春天,是花的海洋,也是育秧的季节,臭虫就成了和爷爷轮换值班的“稻草人”。

    稻草人:稻田里的守望者?假的。叽叽喳喳的麻雀根本不理睬那一套,继续飞来飞去侵扰早春的育秧田,害得臭虫举着一杆顶端剖开、摇起来会“夸夸”叫的竹竿,从田东头跑到田西头,从田西头跑到田东头,驱吓麻雀,结果还免不了祖父的一顿喝斥。因为总有贼胆大的麻雀在田头角落“作案”——偷啄刚冒芽的谷粒。

    夏天,臭虫偶尔和母亲去山坡放羊,每次遇到平缓的小路,母亲可准许臭虫骑在一头长着弯弯角的高大的头羊身上。

    放羊:臭虫随母亲去山上放羊时发现的一个浅显的道理:给头羊施以恩惠,任尔自由自在去。这也是一些老师对待学生的法子。

    麦收的季节,也是桃儿、杏儿、李儿成熟的季节,臭虫和玩伴们偷吃生产队的桃李,已成家常便饭。但多的时候是,臭虫和祖母一道冒着火辣辣的大太阳拾麦穗,以期补给成天只是上顿玉米糁下顿小豆面的清苦生活。

    成熟:意味着即将凋落。

    拾麦穗:每每看到法国的现实主义大师让-弗朗索瓦米勒作于1857年的油画《拾麦穗》,就想起了臭虫和祖母在烈日下拾麦穗的情景。祖母深深知道,社员收割的小麦使一大家几口人高兴不起来,只有拾到手的,才是真正的收获。

    拾回麦穗,不等生产队的工分口粮分到家,不等麦收季节过去,祖母已磨出了新麦面,臭虫也吃上了用新麦面烙的第一块沾满塘灰的喷香的火烧馍。

    磨:磨分幺磨和水磨。幺磨由一人或两人架上磨杠推动石磨旋转,或套上骡马驴被蒙上眼睛拉磨磨面。水磨是引水作动力,利用水的落差而冲击木制轮盘带动轴心上的石磨旋转。小臭虫每月起码要和祖母进水磨坊磨面一次。磨小豆面、小麦面、玉米面......进磨房时是蓝衣蓝衫,出来时已被面粉扑成一个白衣白发白眉人了。那意境,迄今使人想起来还像一幅“风雪夜归人”的写意画。

    最有意思的是白天可以赤条条下河洗澡、捉鱼,麦穗鱼、桃花鱼、鲇鱼,有时也干些竭泽而渔的傻事。

    鲇鱼:在黑水河岸畔的老麻柳树根底下,只要摸到一个洞,就要甩上河滩三五条包括鲇鱼父亲母亲、鲇鱼儿子孙子在内的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鲇鱼。鲇鱼成了盘中餐,乐坏了小臭虫,倒霉了鲇鱼家族。因为它们是水上动物类以家族繁衍生息的典型代表,不像臭虫王国的生存法则,一旦由虫卵虮子变成小臭虫就各自为战,分崩离析。

    竭泽而渔:同吃樱桃摘起来麻烦,砍掉枝条回家慢慢摘吃是一个道理。小臭虫和玩伴们捉鱼时,在河边小水塘里,拼命地用盆舀水,手脚并用浇水,挖小渠引水,可到头来收获的往往只是小鱼和虾米。

    傍晚时分,坐在草坪上看西天的火烧云。晚上到处跑着去看露天电影,知道了什么叫打仗,知道了长得丑的是坏人、长得不丑的是好人,知道了孙悟空......

    草坪:看着城市的绿地,十天半月被园林工人用割草机理一次似北京爷儿们一样的“板寸”,心想农民为了庄稼长得好要除草,而城里人为了装扮城市还要专门种草、修理美化草坪,可见草的命运也有天壤之别。

    露天电影:电影本是古人看天公表演的电闪雷鸣。今天的电影诞生于西方,那是1895年法国的卢米埃尔兄弟捣腾的事。随着电视走进千家万户,以及农村电影市场的衰落,露天电影在现今已成了一道永远消失的风景。

    秋天是一个忙碌的收获季节,但对于童年臭虫来说,秋天是无聊的。社员成天上工忙,打核桃、收玉米、分南瓜、种小麦;民兵成天训练忙,又是练刺杀,又是练打靶。

    南瓜:“红米饭,南瓜汤,挖野菜,当干粮。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了,天天打胜仗”。这是井冈山闹革命时工农红军的歌谣。今人偶尔吃一次南瓜,感觉还不错。可在大集体时代,每逢生产队收南瓜分南瓜的季节一到,家家户户的灶台上都飘出来的是煮南瓜汤的清香味。这种喝南瓜汤的日子大多要持续半月乃至一两月。小孩子家不懂事,除了感觉吃着饱得快、饿得快以外,一边喝,还一遍唱“红米饭,南瓜汤......”。

    打靶:小臭虫常混在润叔的民兵连中偶尔也尝试一回大人玩的实弹射击游戏。据说半身靶是江青,于是咬紧牙关,一手按枪,一手扣扳机。可惜人太小劲也不大,半天扣不动扳机,常常被民兵抱开了事。长大以后再也没有了摸枪的机会,遗憾!

    记得那一年大地震,秋雨连绵,臭虫还偏偏在防震棚里当了一回尿床鬼,那一天是9月9日,农历八月十六。

    尿床鬼:排尿尚未形成规律,夹不住尿。小臭虫晚上时常做梦,梦见玩伴们还没挖好充当茅厕的土坑就憋不住尿了,醒来才发觉又尿床了。祖母对小臭虫尿床的惩罚措施是让他头顶着尿湿的羊毛毡站在日头下,直到晒干。1976年9月9日,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逝世,天地悲痛,臭虫又尿了床。

    农历:只有农民记得最清楚,他们亲切地称它“阴历”,因为阴历与他们的农事,与他们的吉凶日子,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进入冬季,是农活最少的时节,也是农民最清闲的时候。这时节,全公社要开批斗地主的万人大会,要给地主戴高帽子游街。

    农民:提供人类食物的最基本劳动者,但他们的地位与待遇也在最底层。

    高帽子:喻指夸人的誉美之词。小臭虫和祖母去参加万人批斗会,就看见被称为“地主”的邻居老爷爷头上戴着一顶高帽子。当革委会主任振臂高呼“打倒×××!”时,激愤的群众涌上前推搡地主,帽子东倒西歪一阵,掉地上被一顿乱脚踩坏。臭虫跑上去一看,才知是报纸糊的。回家嚷着让祖母也要糊一个,结果屁股遭了殃。

    农户集中的地方还要建几个像堡垒一样的积肥山和大粪坑。一旦敞开肥堆、粪坑,沼气升腾,煞是壮观。

    积肥:上世纪70年代大集体生产时,生产队将有机粪圈肥、植物秸秆、垃圾混合起来堆积成山,用泥皮封闭,腐烂发酵。人畜粪尿肥统一集中在几个大粪坑。一到农忙季节,只见社员群众背粪上山的、挑粪下河的像蚂蚁搬家,空气中弥漫着粪肥的清香和野腔野调的山歌。可惜,化肥工业取代了无公害的有机肥后,再难见到积肥的盛况,倒是土壤板结、地力减退,田螺消失、白鹤遁迹......

    十冬腊月,也是好闹热的臭虫最有盼头的季节。霜降过后,满山都是红彤彤的救兵粮和柿子。一到腊月,吃腊八粥,祭灶神爷,宰过年猪,终于过年啦!

    救兵粮:救了别人,毁了自己。学名叫火棘,故名思议就是火红的荆棘。相传汉王刘邦兵困嶓冢山,饥寒交迫,伤病哀号,忽然有兵士捋了一把红果子塞进嘴,嚼一嚼,酸、涩、甜,但多的是甜味。于是将士纷纷吃红果子充饥,得以幸免于难。后来汉王刘邦知晓其事,便起名“救兵粮”。

    祭灶神爷:典型的中国人的媚俗心态,连掌管一个家庭的灶神爷也要巴结奉承。因为每年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傍晚,灶神就要上天向玉帝述职,难免说起这一家的家长里短事。但人类何等滑头,用饴糖或蜂蜜把灶神爷的嘴巴糊上,再敬一些苞谷酒,燃放用豆荚爆响的鞭炮,恭恭敬敬地叩拜,以期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地降吉祥”。

    那时的除夕夜除了守红袄,顶顶再没有什么刺激的事。倒是都盼着正月初一过后的拜年。因为,只要去拜年就有压岁钱。

    守红袄:陕南农村大年三十夜里要请人搓馓子、炸馓子。小孩子就守在锅台边等到扭成一个个“8”字型的馓子出油锅,吃下肚就叫“守红袄”。因为会搓馓子的师傅毕竟不多,等一个村子里轮到自家的馓子下油锅,确实要耐心等待。

    压岁钱:从字面看应是从尊老的角度出发,给长辈零花钱,让他们不要老得过快,多享几年清福。可实际上过年给小孩零花钱是长辈爱幼的表现,期望小孩快快长大。臭虫小时候提上麻花和挂面去给大伯家拜年,得到六毛钱的压岁钱,高兴得屁颠屁颠。稍大几岁去给几个舅爷家拜年,每家给十元钱的压岁钱,还成天坐在门槛上望着漫天大雪哭着要回家。

    臭虫天生胆子小,怕生人,怕蛤蟆、怕狐狸尾巴,但也经不住上学的诱惑,有时和几个堂姐去小山脚下的小学校玩,远远地趴在田坎上,听教室里传出的琅琅读书声,看同学们课间打陀螺、滚铁环、跳绳.....

    蛤蟆:因为丑陋,而心生害怕,这是人类的审美通病。其实蛤蟆自己长得丑是无辜的。但小臭虫的邻居小女孩偷吃蛤蟆肉,还说肉又香又嫩像豆瓣,想起来直让人恶心。小臭虫当时想,娥子吃癞蛤蟆肉会不会长出像蛤蟆那样的疙瘩皮?

    狐狸尾巴:由于长而藏不了,形容形迹易败露。狐狸,陕南人称毛狗子。三五只被打死或炸伤的毛狗子的空皮囊内装满谷壳或稻草秸,悬挂在堂屋正中的楼桴上,长尾蓬松,鬼气森森,臭虫能不怕?好在攒够几只就卖给杂货收购站了,据说能卖个比工分值钱得多的好价钱。

    陀螺:陀螺和铁环是臭虫童年记忆中的玩具。现在想起来,陀螺飞速旋转的样子,颇有点像都市人的生活节奏,一旦慢下来,就需要抽一鞭子,再转。

    臭虫喜欢和祖母去赶集,因为每次祖母总少不了给臭虫买几颗价值几分钱的水果糖吃。说是赶集,其实是去卖几个鸡蛋或一捆棕衣棕片,顺便去合作社用票证买几斤粗盐、扯几尺布、灌几斤煤油之类的事,有时也去一趟火车站停靠的供应车上买一两样东西。

    票证:中国计划经济时期的产物,尤其是在人民公社化时期老百姓用于购买生活必需品的特殊凭证。购买食品要用粮票,扯布要用布票,灌煤油要用油票。80年代初布票废止,1993年以后,粮价放开,粮票才退出了历史舞台。油票这个词现在还存在,不过已不是用于灌煤油了。

    有时,祖母在做针线活儿高兴的时候,臭虫也能听到祖母讲到女娲娘娘滚石磨结亲造人的传说故事。

    造人的传说:陕南农村还流传着伏羲女娲兄妹俩以石磨证婚的神话传说,着和神农架新出土的《黑暗传》上记载的造人传说差不多。伏羲和女娲一人执一扇石磨在山顶,女娲说,两扇石磨从两个山头往下滚,若滚下山合在一起,就成亲;若合不拢,上天注定就不能成亲。伏羲答应这个条件,结果两扇石磨滚下山奇迹般地合在一起,于是便有了伏羲女娲兄妹俩结亲造人的神话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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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臭虫求学

   
穿上连裆裤的臭虫,听几个堂姐说着上学还要“叫鸣”呀、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呀,觉得这上学还要学公鸡一样“叫鸣”,就十分向往。在获准祖母的同意后,臭虫终于挎上了一个花布书包。

    连裆裤:穿上它就意味着向童稚告别。

    叫鸣:本来是“报名”,臭虫误听成公鸡叫鸣。

    小学校座落在一座小山脚下,三面种满了香椿树。学校由坐北朝南的大教室和西边老师住的小偏厦组成,一律土墙瓦屋。当然不远处还有一个茅草棚厕所。教室里常年有一到四年级四个班的几十名学生。老师只有一个,学生都管他叫“好老师”。好老师给臭虫最深的印象是每天中午放早饭学时,他都煮食包谷糁糁稀饭,边吃饭边看书看报,胡茬子上常常挂着或白或黄的包谷糁。

    包谷糁糁:玉米粒在石磨上磨成大小均匀的碎粒,比玉米面粗得多。做稀粥时,再煮上几个红薯或土豆,佐以小菜下饭,黏甜味美;做干饭时,往往掺一少半大米,蒸出来的饭松软可口,余味清香。这两种玉米食物偶尔吃一顿,那叫香。可上顿下顿吃,也会生厌。

    臭虫上学不久就认识了家里土墙上写的“毛主席语录”五个大字,其中大门左边的墙上写的两行大红字“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就成了臭虫课外最多接触的字,但什么意思一点儿也不懂。

    毛主席语录:从毛泽东主席的讲话或著作中摘录的精辟语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红宝书、红像章、红色的标语、红旗招展,到处都是一片火红的海洋。

    高尚:宋代释普济撰的《五灯会元》载:一僧问禅师:“如何是高尚的人?”福州安国院弘瑫明真禅师说:“河滨无洗耳之叟,磻溪绝垂钓之人。”这里用了两个历史名典:许由洗耳巢父解意、姜尚磻溪垂钓遇文王。在道德沦丧的末法时代,作为品质的一项衡量指标,高尚,几乎成了一种绝响。像高士许由、巢父、姜尚这样的人到哪里寻?

    臭虫开始上学除了觉得好玩还是好玩。每天的作业都是几个堂姐代劳完成。直到有一天,臭虫的考试成绩竟然得了100分,得到了好老师的夸奖。臭虫的学习似乎立马入了港。从此以后,臭虫不论语文、算术的大小考试都是第一,以至于臭虫就是 “学习榜样”的代名词。
一天,小学校来了公社中学的高个子校长,好老师叫过正在和同学们打闹的臭虫同学,校长笑嘻嘻地摩挲臭虫的小平头,和好老师小声说着什么。过了不几天,臭虫家就迎来了好老师的一次家访。

    家访:臭虫上小学时,一天下午,老远看见老师来家访,吓得躲进玉米地里不敢回家,直待老师的身影再次融进夜幕。过后才知老师是为了臭虫跳级的事来征求意见的。跳级没跳成,但老师走在夜幕中的小路上的身影永生难忘。

    三年级上完后,小学校不再设四年级,臭虫不得不转学到离家有十几里山路的老坟园小学读小学四五年级。每天早晨天麻麻亮,臭虫就一遍又一遍地催问祖母:“婆,天亮了没有?”祖母说“亮了”,臭虫就起床匆匆洗一把脸,提上祖母刚刚准备好的热乎乎的据她说比吃“石面馍”强多了的干粮,邀朋呼伴上学去。

    石面:又叫观音土。名字好听,似乎还沾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的光。可是据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困难时期过来的长辈介绍,难以下咽,难以消化,难以排泄。臭虫听润叔说,那时每天上学就背一个用石面做的锅盔馍当干粮,下了课在校园里滚来滚去,也滚不烂。实在饿得不行了就着水啃两口,放了学又背回去。

    去老坟园的上学路是一段凄清的记忆。有时候被恶狗追咬,吓得心惊肉跳;被山涧突发的洪水阻隔,显得孤单无助;甚至有一次被月亮骗了,一个人走在上学的路上,越走越黑,走到学校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试想四周都是老坟园黑黢黢的坟头,那种害怕的感觉难以言说。臭虫只有紧紧捂着装有热饭的茶缸,蜷缩在教室外的一处墙角,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等待天明。

    凄清:总好像深秋的雨下个不停。日子清淡,风景凄凉。

    害怕:心跳加速,拳头攥紧,甚至身体不由自主地出现颤抖。但怕归怕,还不至于死去,因为死也是一种解脱。害怕是对生命的尊重和留恋,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敢于放手一搏。

    等待天明:自然界黎明前的黑暗,只有真正体验过等待黎明的人才会有最真切的感受。人生有许多等待,等待天明算是最最奇特的一种经历。

    这些其实都算不了什么,最主要的还是被同学欺负。一些坏同学随意打骂这个小个子的班长,任意辱骂臭虫“没老万”。但臭虫的学习一直名列前茅,以至于同学中有嫉妒的就对臭虫施法术、还念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咒语,以期搞垮他的学习。

    没老万:臭虫王国中臭虫的原生态——从白色的虱卵中孵化的小臭虫谁也不知道它们的父母。童年臭虫原以为“没老万”是一部外国电影里的人名,待弄清是辱骂臭虫一万辈儿没有老子的时候,臭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出来。是呀,人人有父母,你臭虫难道是孙悟空从石缝里蹦出来的?可臭虫那时谁也不敢问,问祖母祖母流泪,还得挨打。问母亲母亲什么也不知道,只有木讷。

    那时的课外读物就是连环画,记得邻居有一个叫毛蛋的玩伴有一纸箱连环画,交换看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做游戏或唱儿歌时带上他就可以了。因为毛蛋是方圆左近出了名的调皮捣蛋鬼,大家都不愿跟他玩。

    连环画:追忆逝水童年。一两角钱一本的连环画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人童年的所爱,可惜没有保存到现在。

    游戏:一提起这个词儿,小朋友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叔叔,你们家有什么电脑游戏?他们都把游戏当成了消磨时间的虚拟电脑游戏世界了。举目再也不见小朋友放学后玩打仗、跳猴皮筋、丢手绢、打陀螺、滚铁环等游戏了。这是童真的悲哀?

    儿歌:流溢童心的天真。臭虫和几个堂姐跳猴皮筋时学唱的是“一朵红花红又红,刘胡兰姐姐是英雄,过去是个好孩子,现在是个好英雄,好英雄!”丢手绢时唱的是“丢,丢,丢手绢,轻轻的丢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打电话,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升中学的那一年,嘉陵江、汉江发大水。早已错过了正常的开学时间,臭虫去公社中学打听情况,巧遇中学的高个子校长。这是臭虫第二次碰见了那个高个子校长。或许校长早已将臭虫忘记,但臭虫早已记住了他。校长问明臭虫来意,说到:“学校都淹了,回家再等通知吧。”说话外地口音、声音发飘,亲切中透着威严。

    巧遇:人生由许多意外和巧合组成,不经意间就构成了你运命中的一个个谜一样的音符。

    两个星期后,学校开学。臭虫的班主任老师也是臭虫的恩师。他理解农村学生的苦和累,对教学严之又严,人人吃不消,半学期下来,全班还剩了不到一半的学生。也就是这不到一半的学生,两年后,都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中考的考场。

    恩师:用自己的良心交待鼠辈晚生的老师。

    三年的初中生活是清苦的。最尴尬的是,每周给学校交粮领饭菜票没有钱,怎么办?祖母逼着臭虫学做小买卖变钱,但臭虫很快发现自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清苦:贫寒的家庭总免不了清寒,只是那种无可奈何的苦,像夏天的苦瓜,想爽快地消受,总少不了那一丝苦味。

    小买卖:再小的生意脑子里也要有那根作生意的弦。臭虫在中学时有两次做生意的实践,两次都是被逼得实在没钱交粮才老大不情愿所为的。一次是卖西红柿。五分钱一斤的西红柿,臭虫去火车站卖了大半天,手里攥着不到一元钱的毛票回到了家;另一次是卖熟鸡蛋。在家煮了20个卖鸡蛋,装在书包里带到学校去卖,指靠用它变的现钱交粮钱。被同学一阵哄抢,一顿“给班主任告状”的讹诈,本来能卖四元钱的熟鸡蛋,结果只收了一半的钱。

    由于功课繁重,再加上班长、学习委员一肩挑,本来单薄的少年臭虫更显得羸弱。好在同学关系很好,并且交了一个同窗好友。两人经常在一起学习,一块儿钻进菜花田里捉蜜蜂吃花蜜,匍匐在豌豆地里偷吃嫩豌豆。

    羸弱:因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弱不堪。对于女人称弱不禁风,有一种病态美,令人怜惜;对于男人则称病夫,令人厌恶。

    同窗好友:可以彼此交心,关键时刻拉你一把的人。有一段现代民谣子说:“一块儿同过窗、下过乡、扛过枪、嫖过娼的,都是铁哥儿们。”

    只是上初二时,因几门主课老师,包括班主任都出外进修,一时全班学习下滑,臭虫永远第一名的学习成绩不保。那也是臭虫最迷惘的一段时间,连年轻的老师们也怀疑起了这个被全校视为最有希望的班级,什么拐棒子呀、泥腿子的命呀、土鸡还想变金凤凰呀等等的挖苦话都从老师的言语中流露出来,甚至对这些山里娃产生了蔑视。一时师生关系紧张。

    迷惘:心里空落落的,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拐棒子:陕南贬损人的俗语,多少与男性生殖器有关系,可以理解为“小混子”。记得臭虫上初中时,一中师毕业的漂亮女教师骂学生做错了题,说:“简直一个大拐棒子!”听得一帮同学将头埋进抽屉里笑。臭虫抬头偷觑时,女老师也羞红了脸。

    挖苦:挖苦不是忆苦。苦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要深挖,一味地贬损对方,揭对方的短,够损。

    蔑视:自以为高人一等,时常眼睛眯起,从眼缝中瞧人。

    臭虫打算退学,回家种地,但祖母指着堂屋正墙上的十几张奖状,告诫他,好娃呀,你没有退路,只有出人头地,才能对得起你死去的爷。

    奖状:表示曾经给予精神鼓励的一纸证书。在臭虫老家堂屋的正墙上,整整齐齐地贴在马、恩、列、斯、毛像下面的臭虫的十几个荣誉。那一纸纸鼓励,曾是臭虫的骄傲,也是一个家族的自豪,因为人人都想从中看到一丝希望。

    出人头地:父母学长的良苦用心。岂不知期望值过高,容易惊吓一个人的智商。

    臭虫潸然泪下!是呀,祖父去年过世,祖母的孤单、母亲的沉默,似乎都将希望倾注在臭虫的身上。这是一份双重的母爱!退回去,用班主任老师的话说再回家“修理地球”?向前,满目皆是重重大山,能冲出去吗?

    潸然泪下:泪流的样子像漫坡滚水。

    希望:穷苦人惟一不能轻视的东西就是:指望将来。

    母爱:难以割舍的脐带情结。

    好在留在祖母身边的孝子润叔愿意全力以赴地供臭虫上学,好在班主任和几门主课老师进修一年后,又回到了班上,这无疑给同学们注入了信心,臭虫又开始发奋读书了。早晨的河滩边、下午的树林里、深夜的教室里,都留下了农家子臭虫的身影。

    全力以赴:此种发愿,相当于地藏王菩萨所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正菩提”一样,功德无量。但多少人表面上徒用全部力量或精力,也没见开出什么好花,原因是他们只停留在口头上,而没有付诸行动。

    发奋:一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混沌、迷惘的生活后,调整身心,重新振作起来准备出发,因为他大抵知道了自己的方向。

    终于快毕业了,要背诵的东西太多,再加上青春期来临的性冲动,臭虫的记忆力反而没有原来的那么好,但像牛一样的反刍能力以及举一反三的能力有所加强。

    青春期:阳光灿烂的日子。臭虫的青春期有两种烦恼:一是莫名的性冲动,开始偷偷手淫;二是争取考上学,不然又得回家种地,重复祖辈几代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记忆:俗话说,吃了狗肉没记性。人是肉食动物,不吃狗肉,还保不准不吃驴肉马肉?因此越是久远的记忆越是靠不住。

    反刍:老师常教导弟子,把讲过的东西时常捡起来消化消化。牛是最好的榜样,一有空就倒嚼。由此有人推断,牛起码是一个好学生,然后还是一个哲学家。

    去县三中参加中考时,润叔给了臭虫15元钱,这15元人民币令臭虫终生难忘。三天的考试很轻松,考完试回来,兜里还剩了几元钱。一出火车站,臭虫准备脱鞋过河的时候,忽然,他看见河对岸站着润叔。夕阳的余晖铺撒在静静的黑水河水上、斜照在润叔清瘦的脸庞上,是那么祥和......

    中考:泥蝉蜕壳而出、蝴蝶破蛹羽化的一瞬,也有人称是鲤鱼跳龙门。臭虫的班主任老师说:“这是你们跳‘农’门的时候!”

    余晖:太阳落山前,撒下的最后一抹静谧慵懒的阳光,一点儿也不煽情。

    臭虫第三次巧遇高个子校长,是在中考一个月后的一个上午。臭虫经过中学校的菜园的时候,忽然听到高个子校长喊他的名字,吓了一跳。瞅了好一阵,才发现校长在菜园的薄雾深处摘豆角。臭虫走进菜地,问了校长好,帮着摘豆角。校长问:“是来看考试成绩单的?”臭虫心里说是,嘴上却说瞎溜达。“等一会儿我给你取,昨天下午刚到。”啊!到了?!臭虫偷偷地抬头望校长,一脸的神秘,读不出半点消息。

    神秘:蒙娜丽莎的微笑,广袤的青藏高原,人类的潜意识。

    消息:关于某人或某事所要传达的蛛丝马迹的内容。

    臭虫的中考成绩依然是全班的最高分,且高出去年的中考录取线三十几分。高个子校长说:“就看你这个分数有没有可能录取,其余的都悬。”臭虫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冲出校长室,一路奔跑回家。他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告诉润叔。

    录取线:好比一只竹筛,篾匠用竹篾编织的筛孔就是一个底线。筛孔的大小根据所筛的东西而定。但有一点,筛下去的永远是多数,留在筛上的才是精品。

    狂喜:高兴到了极点,全身每个毛细孔都在迸发欢乐因子。

    几天后,镇上公布的红榜名单中,臭虫榜上有名。臭虫考上学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得家喻户晓。这可是大河乡人民政府近十年来惟一考出去的学生娃。

    榜上有名:古今中外考试张贴的红榜名单,不同于现代社会各行各业的排行榜,实力仍是第一位的。

    家喻户晓:好消息就是这样靠口碑相传的。

    秋天的时候,臭虫背上祖母缝制的新被褥入学了。这是一所四年制农业中等专业学校,在天汉市。这也是山里娃臭虫第一次走出山外,见到平原。臭虫想,原来坐上火车,一路呼啸,还是很容易将大山抛在身后的。

    天汉:古人认为天上的银河与汉水是遥相呼应的,故称“天汉”。汉中被誉为陕南福地,历来有“聚宝盆”之美称。公元前206年,项羽将刘邦贬到汉中,想以秦岭为屏障割断他的王霸之梦。岂料刘邦在汉中养兵蓄锐,在萧何、韩信、张良的辅佐下,采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一举光复关中,建立汉朝。

    呼啸:原指一种高亢而悠长的声音。人生若能呼啸而过,当是一种理想状态。

    臭虫刚进校那阵子,身高148厘米,体重36公斤,在开学典礼上就被校党委书记点了名。他有些自卑,只是天生好强,还是什么都想试一试。臭虫一心想争取入团和获得奖学金,要知道他一学期只有100元的生活费,这里面还包括购买衣裤鞋袜洗刷用具等所有用度,比起其他同学每月50元到80元的生活费,怎能潇洒得起来?只好泡图书馆借书看书,偶尔也干些给书开天窗的勾当。

    自卑:人人都有的一种负面情绪,只不过各人表现的轻重有所不同。自卑和自信是成功的两极。

    奖学金:对于上学的穷学生来说,奖学金的诱惑不知有多大,但这些大抵没有“豆芽菜” 臭虫的份。原因是体育课要么不及格下学期补考,要么分数低于70分,谁让他偏偏遇上那么一位大块头的体育老师呢?

    潇洒:行为举止以外,大多与囊中的干瘪与丰盈有关。

    图书馆:穷书生的富道场。一个学校的图书馆就是一位菩萨,因为它不管每一个读者的贫富,只要有合法的读者身分就可借阅。

    开天窗:在公共阅读场所,好长知识的人嫌报刊书籍闷得慌,给它们施一点外科手术透透气,顺带把手术后的边角料装进口袋让自个儿的大脑再利用。

    头两年是基础课,恶补高中课程和大一大二的部分课程,学起来如腾云驾雾,听不懂跟不上不在少数,以往的学习尖子,来到尖子汇聚的地方,也只有作弊,也只有补考。

    恶补:有点儿像吃压缩饼干。热量、营养等同,但体积很小,肠胃弱的人难以消化。

    腾云驾雾:其实孙猴子一个筋斗云翻晕了,还自己心里美滋滋的,自我陶醉在云雾中飞行的快乐。待清醒过来不过是一场吴承恩似的美梦。

    作弊:绕过清规戒律,运用另一种手段到达成功彼岸。

    上课鲜有人认真听讲,晚自习变成了猜拳行令的嘈杂市肆。但迪斯科照跳,街照逛,电影照看,课照逃。简直是叛逆的一群!

    迪斯科:从西方引进的,风靡于20世纪80年代刚开放的中国城乡的摇摆舞。一般多见于穿喇叭裤、留长发、嘴叨烟,形象很扎眼的俗称“二流子”的青年在那儿疯狂地舞着。20年后的今天想来,摇摆的青春竟是那么亲切、自然。

    叛逆:西风东渐,凡是传统意义上视为正统的,都是不耻的。其实这是骨子里缺乏底蕴的迷失了自我的一代人的最突出表现。

    人人了无正经、嘻皮笑脸,老师个个头疼,班主任换了几茬,黑旗子挂了N次。臭虫这个班成了全校最臭的班。

    黑旗子:校方成立校委会,周评班级的综合表现,最优的班级挂红色的流动锦旗,最差的班级挂黑旗子。这种粗暴的管理,等于将耻辱挂在了学生的心坎上,其结果可想而知。臭虫所在班级可以连续几周挂黑旗子,但刚挂上,校委会的一帮人马刚转身,就被一些同学丢进了厕所的尿槽子。这不知污损了校方多少面黑旗子,遗憾。

    臭虫第一年入团没入上,被评为积极分子;第二年溜旱冰,左手被摔断,效仿了几月“周公臂”;第三年专业课开始了,那些好为人师的老先生们要么眼望天花板演绎催眠曲,要么摇头晃脑地表演抑扬顿挫的优雅,要么唾沫乱飞地贩卖讲义。这一年,班上少了两名同学:一名因打架斗殴被校方开除了,一名因偷着游泳淹死了。这一年,臭虫和全班同学统统成年。

    积极分子:只差一点就是政治合格的人。臭虫曾经荣幸地当了一回“入团积极分子”,准许列席参加新团员的入团仪式。臭虫当时就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过后知情者告知没获准入团的原因是:校团委书记兼辅导员嫌臭虫个头太小,不爱说话,需要再锻炼。也难怪,16岁才一米五十的小不点儿,自卑还来不及呢能说代表积极?

    溜旱冰:臭虫平生第一次溜旱冰,就被摔成了左桡骨骨折。大夫解释说,有的人天生平衡系统不好,是源于耳中的蜗室半规管构造发育不良,影响身体平衡。难怪有人走路经常撞壁,譬如李大钊。

    周公臂:周恩来总理在延安骑马摔断了右手臂,由于当时医疗条件欠佳,落下个永远半端着胳膊的姿势。臭虫溜旱冰摔断胳膊,本是小病,却被几个实习医生打石膏绷带托成了“周公臂”,好在后来及时发现,好在现代医疗技术先进,不久又活动自如了。

    催眠:听着看着睡着了。设若一个演讲者眼睛老盯着天花板,泛着白眼,不与听众进行目光交流,你老盯着他的嘴唇和反光的眼镜片,不瞌睡才怪。

    讲义:鲁迅在日本仙台学医时还借抄藤野先生的讲义,令人钦慕。臭虫的一老师讲课时经常故弄玄虚地炫耀他的讲义是最权威研究成果加最新资料的结晶。坐在前排的矮个子臭虫倒是荣幸地目睹了这一伟大“结晶”:一摞发黄的稿纸,一行行陈旧的字迹。好一部讲义史!

    开除:永远地退出现在所处的圈子。

    成年:古代男子二十行冠礼,女子十五行笄礼。现代人所谓的成年就是预示着你该学着狡诈,然后生存。

    转眼到了第四年,臭虫除了个子长高,从教室的第一排坐到了倒数第一排,了无收获。四年级时,各种实习不断,不是教学实习去收种试验,就是生产实习派到各县乡镇去驻点。多情的雨丝在那个春夏之交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到处可见腐败的迹象。

    腐败:因变质而腐烂。1989年春夏一例:公路边上的一个由猪牛羊粪圈肥堆积的大粪堆上,用石块压着一幅红色标语,上面写着:打倒腐败!红纸黑字,触目惊心。

    那是一个骚动的季节,臭虫和一同学为了争看一本“女人给男人看的书”而大打出手。几个尼姑过小溪的石步桥时,竟然都不想提一个包袱,她们明澈的笑声,青格蛋蛋的光头似乎了无滋生臭虫的烦恼。

    骚动:一般与气压、欲望、思想有关,其结果有两种:或解脱自由或自掘坟墓。

    尼姑:天台山寺院下的小孩子不懂事,常常指着下山的尼姑说:“快来看,和尚的媳妇来了!”往往惹得那些小尼腮上飞红,口中连连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烦恼:心里有事自找的不快活。佛经上讲,烦恼即菩提。所谓的“烦恼”,即是指有情众生的身心发生恼、乱、烦、惑等妨碍觉悟的精神迷惑。烦恼的根由多为贪、瞋、痴,又称三毒,是诸苦的根源。六祖慧能大师用“明”的智能去照“无明”的烦恼,称只有时时观照自己的本性,才能“住烦恼而不乱”。只有“住烦恼”的同时才能彰显一个人的菩提。所以,只有当即放下!放下即是轻松,放下即是洒脱!

    那个夏天,臭虫毕业,同学留言:愿你一鸣惊人!臭虫留言:莫若相忘于江湖。

    毕业:意味着告别一个相对封闭的小天地,将要投身于一个前途未卜的大世界。学校、老师、同学将成为一种永远的背影存在记忆的相册上。

    一鸣惊人:毕业留言册上,谁充当巫师这么预言来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臭虫真是一只大鸟?或许是积代簪缨,暂时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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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臭虫的革命工作

    臭虫成为一名国家干部,最初被分配到濒临汉水的一个区公所工作。臭虫刚参加工作第一天报到时,一个主管农业的副区长,大腹便便,黑面孔、大鼻头、厚嘴皮,样子很像猪头,大着嗓门问臭虫:“学啥的?”臭虫答:“学农的。”“猪头”手两招:“学农的我们不要!”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臭虫的心头,“猪头”是个克星!

    国家干部:吃皇粮的国家公职人员。上世纪80年代下乡穿“四个兜”的人,90年代“下海”穿西装的人,千禧年后,“腐败”一把,顺风飘洋过海的人。

    果然不错所料,一个月后,臭虫被“发配”到了穷乡僻壤的南屏乡。

    发配:类似于贬值后的随意处置。臭虫刚参加革命工作就遭遇的厄运:被主管农业的“猪头”副区长凭第一印象,发配到全区所辖的乡镇中,最没人愿意去工作的南屏乡工作,且不用说区站本来就缺人手。

    南屏:中国以“南屏”命名的地方起码有五个以上,这里的南屏指的是陕南汉中市辖区的某县某乡。南屏,顾名思义,以南山为屏障。全乡十个自然村,分布在一条溶洞河两岸的山谷沟壑中。溶洞河从汉王山的一个大溶洞流出,是一条夏天也很难找到游泳的水潭的小河。全乡惟有一条蜿蜒逶迤的盘山公路出入乡境,无电照明,包括乡政府两层木楼大院,全用煤油灯。记得臭虫初到时,办公室秘书就发给他一盏带罩的煤油灯,一瓶煤油。当煤油灯在寂静的夜空中照亮空荡荡的宿舍的时候,臭虫忽然想到了毛泽东点亮的井冈山八角楼上的灯光......

    1989年9月12日,臭虫搭乘一辆在计划生育突击月活动期间,专门运送计生结扎对象的小卡车,一路颠簸着来到南屏乡人民政府。
南屏乡政府大院背靠种满密匝匝松树和柏树的大山,对面鹰嘴峰的投影始终在大院的中轴线上移动。全乡二十几个乡干部,清一色男人,连妇联主任也由乡党委书记兼任。可以想见雄性荷尔蒙在东西两排木楼前的空间冲撞、冲撞,然后很快被阴冷、死寂所吞没的样子。但臭虫来不及悲伤,因为新的生活在眼前展开,因为一场秋播培训会在等着他。

    悲伤:将目光停留在当前,将焦点落在自己的不幸上,独自伤怀。

    这对于初次走上工作岗位,初次登上讲台,初次亮相于南屏乡上百名村组干部大会的臭虫来说,无疑是沉甸甸的。这次会后,臭虫给好友去信,言自己“有了尴尬的第一次”、“也闹出了瞠目结舌的笑闻”。

    工作岗位:岗位就是命令。一个有道德的人区别于动物的惟一之处,就是你要对你自己所要履行的职责负完全责任。

    尴尬:第一次上讲台给农民朋友讲课,准备的内容还不到一半时间已全部讲完,看到台下的农民群众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感到言之无物,汗水汩汩流淌。

    瞠目结舌:臭虫给农民朋友讲课,愣生生将“瞠”念成了“堂”,事后办公室秘书笑嘻嘻地悄悄找他来指正,臭虫臊得只想将“瞠”字的眼睛挖掉。

    臭虫在南屏乡的工作,就是基层农村工作的那一套,一切围绕“中心工作”转,当然还有驻村呀,临时充充“和事老”呀,等等,剩下的时间就是开会学习、读书写字、侃大山、喝烂酒、搓麻将、睡懒觉。日子就这样在寂寞而又闹热中一天天度过,臭虫也一天天学会了庸俗。

    基层:当官的下基层是为了锻炼、过渡,对于普通干部来说蹲基层就好比新媳妇盼熬成婆的日子,你就慢慢指望一跃成龙吧。

    中心工作:基层乡政府的中心工作可以用一句顺口溜来概括:春耕秋播,催粮催猪,清收税费,计划生育,农田基建。大意是,春耕秋播期间主抓农技培训、农资协调供应;夏收秋收后催交公粮,催交任务猪;清收农业税、林特产税、三公提留等各种税费;常抓不懈计生工作,搞好计生突击月活动;冬天农闲时大搞农田、公路等基础设施建设。

    驻村:基层乡干部实行岗位责任制,每人包一村,配合村组干部完成全村的中心工作,年终业绩考评与奖金呀、先进呀、提干呀等等挂钩。

    和事老:美其名曰“民事调解员”,其实是受气包。调停好了,双方恭敬;调停不好,两边受气。臭虫在南屏乡政府时干过一阵子,不过很少调停成功过,还落下一个 “猴肉好吃,猴相难看”的讥讽长相丑陋的笑柄。自那以后,臭虫才发现自己确实长得有些像猴子。

    侃大山:舌头忙碌,嘴上快活。各地叫法不一样,或摆龙门阵或谝闲传或唠嗑,当然正宗的应是聊天。

    庸俗:言行流于世俗。要想和他人格格都如、和平相处,你必须得学会他人那一套无聊。

    顶顶有三件快意事值得一提。第一件事:在全国开展的“农村社教”蹲点期间,成功地帮助一特困户将茅草房换成了两间大瓦屋,算是实践了一次扶贫。

    农村社教:1990年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开始的农村社会主义思想教育运动,集社会主义思想教育、政策形势教育、民主与法制教育等,是继六七十年代整组工作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运动。臭虫于1990年底,随第一期农村社会主义思想教育工作队进驻到南屏乡某村某组农户家中,与农民一道同吃同住同劳动。同住同劳动还可以,但同吃就困难了,尤其是一些农户的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显见老百姓已不大欢迎那种六七十年代干部下乡吃派饭的形式,以至于引出多起上级机关的社教干部蹲点三个月吃几箱方便面的闹剧。

    扶贫:毛主席说过:“扶贫要扶志。”一味地给鱼吃,还不如交给捕鱼的方法。

    第二件事:代理乡团委书记期间,成功地组织了两天的“五四”青年节文娱活动,使沉寂的山乡从迷信的愚昧中苏醒,活跃了山乡文化。

    代理:或许没有组织上的正式文件任命,但领导说:“就你!”行吗?行也不行,不行也行。

    “五四”青年节:臭虫在校时自己入团没入上,窝火地当了一回青年积极分子。没想到几年后,自己在“五四”青年节亲自主持全乡近百人的入团宣誓,想起来颇滑稽。

    迷信:因为闹热,所以一切的愚昧无知、荒谬可笑都可悲地视而不见。臭虫在贫穷闭塞的南屏乡政府工作时,经历了一场封建迷信活动猖獗的闹剧。一道士扬言要替某村一位孤寡老太做法事,让死去六年的女儿死而复生吃苹果。此事引来了邻近两县四乡的数千群众涌到某村观看。当然死人没复活,一座孤坟也被愤怒的群众毁坏。老太哭天呛地,老道和同伙的胖女人还一脸无辜和遗憾。事后与派出所民警一同会审才知道:一对假道士,两个狗男女,到处招摇撞骗,只为两个钱财。

    第三件事:代表乡先进工作者上台演讲,南屏乡虽然殿后,但臭虫却表演了一场精彩的压轴戏,也算小试锋芒,初露头角。

    代表:从优胜者中选出,向人们传达优胜者意见和心声的代言人。

    演讲:语言、舌头、激情的三重唱。林语堂说:“绅士的演讲,应该像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

    殿后:缘于不是前锋,总有不凡之举。

    压轴戏:俗话说,好戏在后头。上演最成功的当属臭虫在参加革命工作不到两年的半年工作表彰会上的发言。臭虫最后一个上场。这时,整个会场的几百名革命干部要么早听睡着了,要么早就急切盼着散会。怎么办?不出彩肯定不行。其实臭虫在几个哥儿们的参谋下,方案早已烂熟于心。臭虫健步上台、站立发言、开场白、一刻钟演讲,数次掌声响起。散会后,人人都在议论这个精瘦的麻杆状小伙子的演讲。呵呵,原来发言还可以这么精彩!

    小试锋芒:初次登台亮相,适当显露一手自己的本领。

    臭虫有时也想:“难道我就一直在这里蛰伏下去?”臭虫不相信命运,他一直在暗暗活动,想方调离。终于,调令下来了。1991年9月12日,臭虫搭乘同样一辆运送计生结扎对象去区医院的小卡车离开了南屏乡,回到县上搞业务。整整两年,臭虫完成了一个轮回。

    蛰伏:像动物冬眠一样,其实是在蓄积力量,寻找机会,冲出囹圄。

    命运:古人曰:“命为本体,为坯模;运为机制,为动力。命必运,运则活,活则王。唯命是运,才生生不息。”世上本无命运,一切全靠自己主宰。

    轮回:佛经上讲,轮回是指生命在六道中循环往复。何谓六道?即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

    臭虫调回县中心搞业务,其实是顶了一个死人的空缺。中心下辖的病虫测报点,在县城十里铺。由一老革命坐镇县中心用电话指挥,由一临时工常年驻守。可惜刚满20岁的临时工不久前一觉睡死过去,流了满床满地的血。

    病虫测报:全称是农作物病虫害预测预报,相当于气象部门的天气预报。只不过前者是发布一年四季农作物病虫害发生发展情况的趋势测报,直接关系农作物丰歉,间接影响到人类生活;而后者直接影响人类生活。因此,问十个人有十个人知道天气预报,而十个人没有一个人知道病虫测报。

    老革命:无论从业绩或资历来讲,都是令人尊敬的实干家。

    临时工:对自己从事的职业只有寄托在实干上,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转正。但雇用临时工的人,心里想的是你给我干一天算一天,至于将来的前途,慢慢向单位争取。

    当一辆拖拉机将臭虫的行李拉到十里铺的时候,臭虫惊呼上当,从闭塞的南屏到孤岛似的测报点,人生路是前进了还是倒退了?臭虫的心一阵阵痉挛。

    上当:受贪欲驱使,一味垂涎结果,待现实摆在面前时,理性才渐次回归。

    痉挛:缘于遭受过于强烈的刺激,导致肌肉神经质地抽搐、颤抖。

    随后骑一辆破自行车赶来的老革命打开了测报点办公室大门,扑面袭来的是一股刺鼻的怪味和满目的脏乱。那些文件柜、标本架、捕虫网、坛罐、农具、破烂的木椅,积满灰尘的办公桌和一部电话,似乎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老革命用亲切的眼光看着这一切,一边动手整理,一边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有关这个测报点的历史,原来这是老革命从一个茅草棚点灯测报开始,累积了三十几年的事业。

    喋喋不休:出现这种没完没了的情况,一般原因有两种:要么太孤独太脆弱的人终于抓住个把听众倾诉,要么就是你已经显老了。

    在测报点的日子,一切都得自己亲自动手。诸如进城买菜、去邻居单位担水、生火做饭,不然你就得饿肚子。起初,臭虫对具体的测报业务一窍不通,老革命三天两头骑一辆破自行车来进行指导,可随着冬季的来临,也只有听电话铃响了。

    业务:一般指本行中的专业工作,精专、具体、琐碎、细致是其最大特点。

    一窍不通:人有七窍,某一窍不正常工作,就意味着不是伤风感冒就是耳聋眼盲残疾几等。

    指导:泛指领导来到群众中间指点一二。真正的指导是师父给徒弟交心。如禅宗五祖弘忍大师密室授法与卢慧能,后来参禅的学僧都在猜测大师所授什么法,直到《六祖坛经》问世,才知道弘忍大师亲自为大字不识一个的慧能讲述了一遍《金刚经》,并授衣钵,让他连夜潜往南方。

   臭虫有时免不了到处闲逛,只好一把锁锁住大门,因此上演空城计就习以为常了。当然也时常听到邻居单位的职工戏说关于老革命诸如斤斤计较一类的趣闻。

    空城计:臭虫在测报点工作时,常客串的一出戏。只是没了诸葛孔明,失败是常有的事。记得一年放春节家,贼人大胆入室,几乎洗劫一空,除剩一箱破书,连几个蜂窝煤球、剃须刀和避孕套也没幸免。

    斤斤计较:完美型人的一种处世的苛责态度。臭虫工作单位的一位革命老前辈甚至闹出了一则克克计较的笑闻:说的是一年中秋节单位上发月饼,每人两斤,可待到这位工作勤勤恳恳的老前辈从驻地赶回单位时,月饼就只剩下他的最后一份了,碎屑肯定少不了。老前辈二话没说,回家将月饼放天平上一称,好家伙,少了35克。这不明明是欺负人吗?于是老革命中秋夜没吃月饼,翌晨提着月饼直接找到主管局,向局长好一顿哭诉。局长不但没表同情,反而哈哈大笑道:人家是斤斤计较,你可是克克计较!

    在测报站的第一个冬天,天气似乎格外寒冷,臭虫害冷、有气乏力、面黄肌瘦并伴随夜咳。春天的一个夜晚,臭虫做了一个预示罹难的噩梦。

    害冷:天寒地冻加上心灰意冷,导致臭虫的肌体似乎失去了抵抗力。白天的冷还可以找一处像样的角落看书晒太阳度过,晚上的冷就有点难以对付了。四壁薄墙漏风不说,竹席顶棚早被老鼠开出几个天窗。蜂窝煤炉尽管熏得人恶心想吐,但依然没有热气,只好头蒙进被窝囫囵睡觉。这就是臭虫在测报点的冬天。

    噩梦:臭虫的宿舍就在死去的临时工的隔壁。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祖父来到了测报点。祖父依然是那一幅长长的白山羊胡,阴沉着脸,臭虫问:“爷爷,你咋来了?”说着就起身给祖父煮鸡蛋挂面吃。打鸡蛋的时候,竟发现满锅都是红汤,心想前天刚买的鸡蛋,不会坏呀。于是就对祖父说:“爷爷,蛋汤有点儿红,是好的,没坏。”又一想,祖父不是已过世了吗?

    臭虫从梦中惊醒时,浑身直冒冷汗。摸索着拉亮灯,咳嗽着坐了大半夜。天亮的时候,开始狂咳不止,止不住呕吐,嘴角余味甜腥。浑身瘫软,用煤渣掩盖呕吐物的时候,才发现吐的全是血。这一惊,又吐出许多褐红色的血。“我这是怎么啦?”臭虫无声地哭泣着问自己。祖父是来报信来了。看来得进城去看病了。

    看病:好多人说是去“看医生”,医生有什么好看的?怪哉。臭虫去医院检查,医生初步诊断是肺结核,让等拍片结果。最后医生看片后确诊为:急性大面积穿孔型肺结核。并说随时有休克的危险,需要马上住院观察。臭虫说单位就一人,得给中心领导打个招呼,准备准备。可见作为一革命干部的臭虫还基本够格,起码还知道自己的工作职责。

    臭虫浑身瘫软着推着自行车回测报站,给老革命挂了一个电话,就睡下了。待老革命找了一辆大卡车和中心的一位同事来到测报点接他住院的时候,天已经黑定了,卡车的轰鸣声和刺眼的灯光搅扰了寂静的春夜,引得邻居单位的几名职工都跑出来观看。

    住院:对身心的一次大的维修。拥抱白煞煞的病室的感觉是奇特的,尤其是半夜不时有痛哭声和刚咽气的病人从你身边的过道上推向太平间,不由得使人产生一种对生命的渴望。

    臭虫当晚住进县医院,一住就是一月。主治医生是个儒雅的年轻大夫,一再告诫臭虫,肺结核已不是一种可怕的痨病,只要坚持用药,辅以高热量、高蛋白、高脂肪“三高”营养,休息几月就可完全康复。

    痨病:鲁迅笔下的“人血馒头”,想必人人都记忆犹新,那就是旧中国血痨病人的写照。臭虫生病住院期间,见一衣衫褴褛的农村妇女已患了两三年的肺病,枯瘦如柴,一边躺在病床上输液,一只手还不忘在身上捉臭虫让她的丈夫帮助掐死。

    住院期间,由于有了长着一对可爱的小虎牙的白衣天使的出现,由于有了亲朋好友的探望,尤其是润叔徒步九十几里山路来陪护他,臭虫觉得这次呕心沥血,得一回“富贵病”还是值得的。

    白衣天使:被病人的呻吟宠坏了的平民公主。

    呕心沥血:臭虫得肺病的经历。出院后写了中篇《呕心沥血》不知被哪个刊物当垃圾给处理掉了。

    富贵病:上帝本以为这样是怜悯穷人,使他们停止劳作多作休息,结果是穷人反而遭了殃。

    出院的时候,臭虫强烈要求中心在城里给他找了一间小屋养病,因为三个月内,每天还必须按时打针。臭虫出院的时候,长成了一圈连鬓胡子。

    出院:臭虫的经验是:只能向白色病室白大褂说“走了”,不能说“再见”。

    连鬓胡子:臭虫在22岁时就完成了对自身光脸的改造,长成了一幅络腮胡子,32岁时在北京朝阳被迎面走来的一斯拉夫民族的大胡子比划夸赞了足有一刻钟,似乎很惊讶中国人也有大胡子似的。

    几月后,臭虫还是怀着无奈而又复杂的心情,回到了测报点。但这一年,中心又给测报点安排了一位西北农大的毕业生。惺惺惜惺惺,两人只有经常对酒当歌。

    惺惺惜惺惺:缘于境遇相同,一个高材生和一个假撇请的文人在一起,就免不了许多诸如同情或互为欣赏对方的慨叹。

    时值事业单位全面改革,县中心领导人事大变动,原先工作过的区公所的“猪头”副区长摇身一变,成为了县中心的一把手。克星聚首,是喜是忧?
“猪头”一上台,也不免来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表演,火从哪儿烧?臭虫刚调上来,根基还不稳,况且又没有大后台撑腰。最可恨的是,我老猪把他贬到南屏,他竟然伸不知鬼不觉就抽身跑回县上了,比我这工作了几十年的老猪头还快!嘿嘿,就是臭虫,哼!

    三把火:每个在仕途上混的官吏都明白,这三把火一是对自己领导能力的考验,二是树立自己能否服众的威信,三是对自己能不能打开局面的保证。“猪头”的三把火,还有一个潜在问题是,只干过行政,没有业务领导工作的资历,纯粹一外行领导内行。因此服众很重要,但中心几十号职工,能动谁人头上土一抔?

    谁也没想到“猪头”使用的损招是先“怀柔”拉拢臭虫,主动给他介绍对象。这事想起来就可笑。臭虫是谁?桀骜不驯的臭虫肯定拒绝。但他太大意了,等到中心一好心同事悄悄地告诉他时,臭虫工作的测报点和臭虫早已被“猪头”列为了中心整治的典型。

    怀柔:心理蓄着水还好说,就怕藏着荆条,这“柔”就够受。

    拉拢:野心家所干的培植亲信的事,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各位要小心的是,设若一只专吃屎的流浪狗,忽然有一天改吃汉堡包时,你就得注意这只狗现在的身份。

    拒绝:没有理由表示认同。

    典型:有正反两种。正的敬着学习着,反的“晾”着帮带着且收拾着。臭虫有幸作为后者,整整四年被领导“晾”着帮带着且收拾着,不得苍生。

    测报点现场办公会上,“猪头”要臭虫发言,臭虫说关于测报点的问题,以前领导不让谈条件、讲价钱,现在又让来开会,是好事,表明政治清明,领导有方,如此等等溜须拍马、曲意奉承的话说了好多,当然也谈了关于测报点就修葺房屋、打一口吃水井、置办办公设备和改善生活设施等建议。岂不知,这个会议是“猪头”专门给臭虫念的紧箍咒,目的是为了揪辫子。

    发言:不谙此道的人经常打头炮,熟谙个中玄机的往往倒数第二个发言。因为这时你可以总结以上人等的说辞,归纳为自己的一二三,既显个人水平,又不怕被最后一个发言的头儿揪住话里的什么把柄。

    讲价钱:臭虫在单位上班时,提出改善工作条件一二三点要求,领导一口否决:革命干部干革命工作不许讲价钱。从此以后,臭虫连买菜也不敢讲价钱了。

    开会:就坐主席台上的领导有时难免孤单寂寞,想看看台下黑乎乎的脑袋才踏实的心理促使的各种聚会。

    曲意奉承:一种说法是单眼皮的人精于此道,因为眼睛眨动灵活自如,不露媚态。

    建议:会听的人听出来的是个人或团体提出来的好主意或新主张;不会听的人总认为这人是个人故意与组织唱对台戏的意见。

    紧箍咒:上纲上线的实证。

    揪辫子:鸡蛋里挑骨头的把戏。生活中有小辫子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吾辈臭虫又不想像美国总统布什和民主党参议员克里那样竞选下一届总统。

    两周后,随着以上建议的逐条落实,臭虫被重新被调回南屏的消息传来。臭虫到主管局去问局长时,红头文件已形成,调令被秘书刚刚送到局长办公桌上,还散发出浓浓的油墨香味。局长说这是“猪头”屡次催办的结果。

    落实:从纸上蓝图变成地上的风景,从言语变成行动的过程。

    红头文件:一级政府关于某事或某人的讲话,形成文字,套用天头印有红字的公文纸,再在地尾署名部分盖上政府某机关红色大印的文件。

    臭虫傻了,难道就这样输在“猪头”手里?不行,必须曲线救自己!臭虫脑子里渐渐形成了一种方案:第一步,施以恩惠,稳住“猪头”;第二步,炮制匿名信,向有关部门领导反映事实真相,揭穿“猪头”本质;第三步,拜访能决定“猪头”前程的组织部门领导,给与施压。

    恩惠:“好处”这种东西,要用在对付“敌人”的关键时刻,保准让他好吃难消化。臭虫当时只是在“猪头”一句“有空来坐坐”的暗示下,就使他背上了一个“收受贿赂”的污点。时间、地点、人证、物证齐备,抵赖是没有用的。成功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大凡刚升迁的新官,很注重个人的组织生命和组织形象。二是臭虫在南屏工作时,太了解“猪头”副区长的毛病和嗜好,爱说大话,爱到处乱放炮,爱得别人的好处,爱喝烂酒,爱打呼噜爱肆无忌惮地放屁。同时这人还是一个“张飞穿针粗中有细”的人,是一个奸诈小人,是一个阴险狠毒的对手。

    匿名信:臭虫与“猪头”所玩的游戏。臭虫一度被作为单位批斗的靶标,工作被搁置。臭虫毫不犹豫地将揭发材料堂而皇之地寄到上级有关部门,结果是:臭虫的工作被架空三月后恢复;而他老人家响应组织的号召,永远地退养在家,连退居二线都没有过渡。

    真相:事情的本来面目。相隔几年后,臭虫在办公室工作时,有幸接触到中心档案,才发现“猪头”就有关臭虫的问题,在大小会议上的发言、讲话,其语言卑劣下流,令人恶心。可悲的是,当时没有任何记录其他领导关于“猪头”给臭虫罗列的所谓“二十条罪状”的反对声音。

    施压:强行给予对方压力。臭虫百般周折,找到县组织部长,声情泪下,陈清原委,得到了部长的同情,答应调查。几天后,部长再次约请臭虫,安慰年轻人要放宽心,搞好本职工作为要,并让臭虫去县中心亲自告诉“猪头”来组织部一趟。

    这几月当中,臭虫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手表,昼夜不停地奔忙。最后的结果是,调令游走了一圈,又回到了主管局。局长对臭虫说,剩下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先回测报点呆着。几天后,“猪头”约请臭虫谈谈,要么继续干测报工作,要么 “下海”给中心搞创收。时值企业单位“砸三铁”搞承包,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干部“下海”经商风潮如火如荼,再加上鸠占鹊巢,臭虫不假思索,就签了“创收协议”。

    下海:20世纪90年代初全中国刮起的一股鼓励国家干部职工积极投身于市场经济“商海”去搏击的热潮。有门道有资金有准备的乘机发财,相应的“三无”人员被迫仓促出外“创收”一年半载,又灰溜溜地返回国家干部这个行列。臭虫就是后一种。很明显,臭虫是被逼着跳下海的,他的脑子根本就没有“商人”这根弦。

    砸三铁:听着有一点儿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用铁心肠、铁面孔、铁手腕砸掉铁一样硬的企业分配制度。这就是1992年,中国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地位后,大小企业开始的砸掉铁饭碗、铁工资、铁交椅的企业改革,但收效待考。“砸三铁”的叫法似乎也伤了工人老大哥的感情,不知何时就销声匿迹了。

    鸠占鹊巢:恶人当道。臭虫深深明白,尽管他呆在单位好好工作,“猪头”也会怀恨在心,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与其如此,还不如远离“猪头”的视线。也就是这一年,臭虫开始了人间流浪。

    创收协议:一些基层的事业单位干部为了完成对商海的一次跨越,与单位签订的一纸克扣工资的卖身契,签单的人都感觉不爽,但都还在默默地卖。因为单位领导年底也想发奖金“丰满”一下自己的私囊,不让员工停薪留职,美其名曰:创收。这样克扣下来的那部分员工工资,就成了单位的小金库。还是那句老掉牙的话:损了国家,肥了小家。

    臭虫在外浪荡两年,尝试过种种事业,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事无成。好在还发表了几首鸟诗,浪得一些浮名,有了几次艳遇。

    浮名:除了满足自己的虚荣,狗屁不值的东西。

    艳遇:“食、色,性也”。人在行走中,难免会发现美色,甚至与美色来一段关于风花雪夜的激情故事。

    臭虫回到单位上班的日子,正值县财政紧张,拖欠干部职工工资已成为惯性的那几年。单位月月连工资也不能保证下发,只好频出安民告示。而对于一如臭虫这样没有家底老本的光棍汉来说更是惨不忍睹,时常出现青黄不接,到处向人借钱的尴尬局面。

    惯性:凡事出现颓势,再也刹不住闸。譬如经济不景气,走背运等。

    安民告示:国庆节放假N天,补发七月份工资(八、九两月的工资挪后),祝全体职工节日快乐!

    青黄不接:臭虫在单位上班时,每到下月发工资前一周或十天,就出现的尴尬境况。

    借钱:臭虫革命工作的那段日子,缺钱乏物使他不得不时常勒紧裤腰带过紧巴巴的日子。借钱,对于男人来说是最尴尬的事,也是最迫不得已的事。

    这倒还罢了,最要命的是“猪头”贼心不死,一直在搞翻云覆雨的把戏。几个领导之间的钩心斗角,一帮趋炎附势的小人得势,这对于性情刚直的臭虫来说,生存空间可想而知。臭虫主动选择了下乡蹲点,避人耳目。

    翻云覆雨:在一个局限的圈子里,某些领导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傻瓜,时常自编自导自演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很明显,少数几个下属就是老鼠的扮演者,大部分下属则作壁上观。

    钩心斗角:俗世因为有了凡夫的小机争斗,而显得异彩纷呈。

    趋炎附势:官道和商道告诉世人:想往上爬、想发大财必须走这条路。

    刚直:本是一项良好的个人品质,可大多时候被无耻之徒利用。譬如让秉性刚直的颜真卿去劝降叛军首领李希烈的阴谋。

    蹲点:基层农技推广工作还得经常开展科技下乡活动,人是下到村组了,可很难找到个吃住的地方。农民都忙着奔小康,谁有空伺候你吃喝?悲乎?

    臭虫下乡蹲点结束的时候,有了些微成绩,博得了“猪头”以外的其他领导的好评,这被臭虫视为一个好兆头。臭虫被逼作急就章的事就时有发生,可怜的“猪头”显见人心不在,为了争回一些“一把手”的面子,周末加班,连夜炮制工作总结,竟然闹出了马铃薯脱毒复壮等同于杂交的笑话。

    急就章:臭虫连夜拟就的领导讲话稿。到翌晨领导上台照稿宣读时,才发现语言表述的诸多不妥,害得领导一边擦汗,一边说:“我事先没看此稿,我事先没看此稿。”臭虫在台下窃笑。有什么妨碍?只不过多说了一些实话而已。

    复壮:臭虫在基层搞农业科技推广时,单位推广脱毒马铃薯成效显着。脱毒马铃薯,其实就是遗传育种学上所谓的经过脱毒复壮选育后的马铃薯。可自以为是的“一把手”“猪头”非要将“脱毒”称为“杂交”,不但在经验交流会上大讲特讲,还在上报省市的请功材料中,将“脱毒洋芋”一词统统替换为“杂交洋芋”。此案成为臭虫淡出基层农业科技推广这个行当的一个理由。

    有消息称,全县农口领导班子要大换血。“猪头”立马在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上信誓旦旦地说:“这次班子改组,不关中心的事,我还想领导大家再好好干几年,直到退休!”

    大换血:由于组织衰老,需要补充新鲜血液,甚至重新输血。

    信誓旦旦:多指表态时的誓言。由于预感到有危机,不得不表演一番自己的忠诚可信。

    天不遂人愿,当中心党支部书记宣读“猪头”退养的红头文件时,“猪头”表情古怪地蠕动了一下,没等散会就默默退出了会场。乌拉,又是一重天!臭虫是夜和几个难兄难弟纵酒狂欢,起名为“猪头肉下酒一笑会”。

    退养:上世纪90年代,党政机构改革后的衍生的新事物。一般分三步走,有退线、退养、退休。对于一辈子只想当官的人来说,尤其是在自我感觉良好时,忽然被组织上划了一个“退养”的句号,那种失落感非常人难以想像。仅从“猪头”退养后的一些反常表现即可看出:退下来的第一个月,每天和中心一职工的半傻儿结伴徒步来回十里铺;第二个月回了一趟老家;第三个月开始成天围绕中心办公大楼活动。或在楼旁边溜达,或呆坐了望,或者见了每一个职工都要神秘兮兮地问同样一句话:“单位忙啥呢?”

    臭虫开始成为新上任的中心领导的干将,陪同领导到兄弟县考察经营服务实体,奔忙于中心的一个服务部经营。也就是在臭虫从市里出差刚回到中心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不啻为晴天霹雳的消息:世界上最亲最敬最爱的人——祖母去世了。

    干将:俗称领导的左膀右臂。试想莫邪、干将夫妇将灵魂铸入宝剑,能不得力?

    晴天霹雳:晴天一声响雷,岂止是震得心惊肉跳?哀痛!那是1996年10月的最后一天,臭虫出差刚回到单位,同事就告诉他,家里来电话,说你婆不行了。臭虫脑子里“轰”地一响,好一阵才镇定下来,匆匆看过办公室秘书电话记录,飞速整理背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祖母最后一面!末班车、漆黑的雨夜、十几里路......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满屋子的亲人,祖母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有粗重的呼噜声,似乎痰卡住了喉咙,臭虫附在她老人家耳边大声哭喊:“婆——!婆婆呀,睁开你的眼,看看你的孙子吧!”祖母嘴唇翕动,喉咙滚动,但始终没睁开眼,没说一句话。11月1日凌晨4时,祖母永远地停止了粗重的呼吸。

    祖母的去世,臭虫一度时间沉浸在悲痛中,但好运也接踵而至,组织上来人考察关于第二梯队人选。很快,臭虫被任命为办公室主任,不过是副职。

    好运:吉普赛人是一个流浪的民族,他们有一句名言:当你顺畅的时候,要相信自我;当你走背运的时候,要相信命。臭虫坚信,他的好运是一个亲人肉体的寂灭,而换来的灵魂补偿。

    考察:组织上给你放出的一种风声:你可能被提拔。提拔的真正含义有两种:一种是政绩突出,一种是补缺。

    梯队:先安排几个所谓的接班人在那儿支着,表明后生是有希望的。

    副职:忌讳别人称其职别时带“副”字。通常姓“郑”的人心理上或多或少占点儿便宜。

    臭虫的工作就是上情下达、联络协调、后勤服务等大小诸事。臭虫怀着满腔热忱,一心想干一番事业,自加担子,一人揽了三摊子:负责办公室一切事务,管理中心的经营服务部,外加联系了一个科技下乡点。

    满腔热忱:文人从政,大抵如此热血沸腾。一上阵,摩掌擦拳,抱负远大,大有要充分显示自己的才能,感谢组织的栽培之意,报答领导的知遇之恩,哪管它官场上最忌讳逞能。因此,臭虫一开始就犯了大忌。还是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说得好:文人如果有其他的方式谋生,千万不要走仕途。苏东坡的一生就是一个典例。

    这一年,三摊子事,令臭虫哭笑不得。办公室传阅文件和起草文件、档案管理一应杂事应付自不必说,最可恶的是与糜烂的夜生活从此有了联系。接待外地领导,必定要把自己当个“酒桶”陪人喝个痛快,必定要上歌舞厅去卡拉OK一番,最要命的是领导泡小姐还得臭虫随后买单。也有领导在饭局上,不但要吃饱喝足,还要实践“吃不了,兜着走”的把戏。

    传阅文件:会写字的在文件的天头签一个名,不识字的画一个“○”或打一个“√”。

    糜烂:从灯红酒绿的小城夜生活中退出,本身就是对黑夜的答案。难道人人都要烂掉,才能迎来黎明?这就是臭虫对一段小城生活的作结。

    卡拉OK:嗓子痒痒,过一把鹦鹉学舌的瘾。

    泡小姐:小姐本是对女子的尊称。现在的“小姐”多指在夜总会服务的女郎,这种人多半日落而作,日出而息。泡小姐,顾名思义,起腻也好、调弄也业,性交也罢,都是一桩龌龊的交易又一次上演而已。

    饭局:沟通的最佳场合,工作、交际、果腹三不误。

    吃不了,兜着走:本来是一种节俭的好习惯,中国人往往曲解。但也有例外。一次陪同来访领导一同吃自助火锅,臭虫同座的女上司竟将未煮熟的鸡蛋下锅煮熟几个后,用手绢包起来装进真皮的手提袋里,言家里小孩最爱吃。做这一切时,还让邻座的同事挡住服务员的视线。那一刻,臭虫打了一个恶心的饱嗝。

    管理服务部,几乎是“摸着石头过河”,与生资冲突、与工商打架,经营物质被查、被扣、被罚,行政复议、起诉、辩论、上访,花样玩遍,整个一个市场经济与地方政府保护主义的大比拼。下乡办点,也不见有任何起色。

    摸着石头过河: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即使滑倒,也有石头扶着,或许在过河的过程中还会摸到几条鱼。

    大比拼:当两个不对等的事物混同出现时,往往就产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竞争格局。这种情况下,决策者们要么是给弱势的一方政策或出路,要么就是视而不见,任其继续发展,静观事态。

    贪多嚼不烂,其招致的结果就是毁誉参半,某些领导甚至借题发挥、大做文章。总之,臭虫如芒刺在背,一种任人宰割的命运似乎随时在逼近他。臭虫权衡再三,毅然辞去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背包南下。从此开始了他的另一段人生。

    毁誉参半:做事的人如果都要预料一个万般周全的结局才动手的话,那些吃饱了没事干权且充当评判的人又该干什么去?因此但丁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借题发挥:由某某某事想到的,猛料开始抖出。

    芒刺在背:后脑勺和脊背总感觉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眼光在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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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臭虫情史

    臭虫是带着浓浓的情色意味来到人世的,说得好听一点,他是一个大情种,实在讲他就是一贪恋美色的色鬼。

    情色:是指欲望与情感的二重唱。情色比色情的品位要高。而色情是指情欲故意被渲染成下流不堪的样子。如贾宝玉意淫是情色,西门庆强纳清河女是色情。

    情种:指多情的人。多情不等于好色。对于男人来说,多情的男人一定好色,但好色的男人不一定多情。男人多情就好色,女人多情就伤春。北大怪才余杰说,多情恰似一柄貌似温柔的刀,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美色:人见人爱的美丽性感的尤物。自古英雄爱美人,足见美人的魅惑力。

    色鬼:情欲高炽,见了俊男美女,下意思就想据为己有的一类人。其色相表现在眼睛上,显得尤其活泛、明亮;表现在言行上,显得孟浪不足,下流有余。

    第一个引起少年臭虫注意的是一位肤色黑黑的,扎着马尾辫,高出臭虫两个头的小学五年级的女生。当然,那只是一些男生为了想搞垮臭虫的学习成绩,故意恶作剧配对的结果。

    注意:在某一方面,投以专注的目光和一定的精力。设若一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你耳边说那个女孩 “是你媳妇”,然后如何如何时,就好比曾参杀人的故事一样,连臭虫自己也产生了一种错觉,“她是我媳妇!”于是课间、午饭后、放学路上,就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那个“她”。在以后的求学路上,也有类似的情景发生,但都成了过眼烟云,迄今想起来仍觉好笑。

    恶作剧:分寸过大的玩笑。

    真正的恋爱是从臭虫参加工作后开始的。臭虫在南屏乡时,有了一次单恋和一次初恋。

    单恋:说白了就是单相思。那个着一袭彩裙的淑女,眼神忧郁而又暗含喜悦,很像托翁笔下的安娜。声音优美动听,从性感的嘴唇流淌出来,恰似电影《欢颜》中胡慧中唱《橄榄树》的情景......美人儿就这样进入了寂寞的臭虫的视线。和所有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一样,从借书的由头开始,到还书过程的晕糊感,再到又从视线中消失,好像做了一个梦。惟一的真实是,随着收粮队来了又走了一位女子,南屏乡的革命干部臭虫开始了一种相思的煎熬。

    初恋:陶铸说过类似的话,钓鱼的人总感觉第一次上钩又跑掉的鱼都是大鱼。恋爱也一样。

    单恋没有结果,但臭虫就靠写情书这种精神支撑,度过了那些孤独而又寂寞的日子。

    情书:为了表白爱意,而说了些头脑发热的情话。

    寂寞:没有能量交换的生命个体所处的尴尬生存。

    臭虫的初恋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姐弟恋。

    姐弟恋:容姐是乘着一个洒满月光的夜晚,来南屏看臭虫的,这令臭虫激动不已。在送容姐回单位上班的那天清晨,大雾笼罩着下山的盘旋公路,容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紧紧地抱着臭虫的腰说:“我要改变你的现状!”仅此,感动得大雾四散。和容姐在一起的日子,臭虫真就像一个小弟弟,什么事也不需要操心。可惜,那份快乐随着臭虫的回城,也变得一去不复返了。

    姐弟恋中的容姐是一个大度的女人,胖乎乎的,属于拉过双眼皮的整容族,时髦、性感。

    整容:响应政府时下的一句口号:“再造秀美山川!”谁让原来的自己不令人满意呢?再造一幅新面孔,再做一次美丽女人。诸如:单眼皮拉成双眼皮、眉毛拔掉重化、塌鼻梁垫上硅片、扁平胸变成挺胸......

    时髦:跟着时尚,紧抓潮流。

    性感:由肉欲升华的美。

    和容姐的初吻就像含了一颗奶糖,一股奶香久久不能逸散。容姐对臭虫的爱恋就好比是一次观世音菩萨的救度,成就了他的人生飞跃,永远告别了南屏。

    初吻:同异性嘴唇接触的游戏,感觉怪怪的。初次亲吻对方总是如惊鸿一瞥,一旦发现亲吻的诱惑力,那如游蛇一般的舌头才是红唇内的最爱。

    观世音菩萨:又称观自在菩萨、观音菩萨、观音大士等,在中国民间受到最普遍、最广泛的信仰。所谓的观自在者,是指观世界而自在拔苦与乐之意。观世音菩萨为阿弥陀佛的左胁侍,是西方三圣之一。观世音菩萨六根互用,只要“观”到“世音”,就会前来救苦救难,故美其名曰“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为了济度众生,顺应各种机缘,可以示现三十二相。
  
    臭虫在测报点养病期间,也就是和“猪头”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候,邻居单位的一个瘦弱女孩走进了臭虫的生活。这个女孩人人都叫她“小不点”,人长得小不说,五官小得匀称,两颗小兔牙在笑时忽隐忽现,头发自带卷,现在想来颇像一个芭比娃娃。小不点性情恬静,善解人意,脑子里不乏一些新奇想法,但都表现出一幅与世无争的样子。

    善解人意:善于换位思考,通过倾听,能听出倾诉者的话外之音,并表示理解。一般善解人意的人感情细腻,容易沟通。

    与世无争:要么对俗世的物事人非看得很淡,要么就是对生活的一种消极回避。

    一个冬夜,臭虫约了几人玩了一阵扑克牌后,送小不点回邻居单位时,外面漆黑一片。没走几步,小不点一个踉跄扑进臭虫的怀里,低声说:“你坏,这么黑,我怎么走!?”臭虫顺势将她抱在怀里,掂一掂,很轻。

    踉跄:脚下遭遇意外阻力或是双脚下意识不听使唤,而导致的身体失去平衡的结果。

    这一夜,臭虫平生第一次与女孩子有了肌肤之亲。小不点的乳房像一朵尚未绽开的莲花,臭虫禁不住伸手摸一下,只一掬大小。

    肌肤之亲:喻指男女跨越了精神层面,有了直接的肉体接触与摩擦。有时也暗指性爱。

    乳房:哺育生命的源泉就从这里汩汩流出。这是所有哺乳动物最甜美的回忆,尤以人类女性的乳房最美。

    小不点紧闭着双眼,静静地仰躺着,牙齿咬得紧紧地,以至于额头纹都显露出来。紧张!臭虫也一样。意淫了几年的坚挺青春,忽然有了着落,一时又不知从何入路。问小不点,她说她也不知道。第一夜,两人就在这种紧张而又神秘的探索中熬到了天明。窗外飘着雨夹雪,两人相视一笑,搂抱着又沉沉睡去。

    紧张:凡事进行中最怕出现的状态,等到松弛时,此事也该说结束了。比如打比赛、演讲、向心爱的人表白、做爱......

    坚挺:进入青春期的男子早晨醒来后生殖器长时间的勃起状态。现在多指某种货币的汇率稳定,不贬值。

    醒来已是下午,小不点请臭虫下馆子大肆饕餮了一顿美餐。晚上,臭虫顺利进入了小不点的身体,一种宁静的忧伤涌上心头。至此,臭虫完成了一个处男22年的性力传递历程。

    饕餮:吃相凶猛,煞是难看。

    性力:弗洛伊德认为,性力就是性欲所具有的心理能量。

    臭虫和小不点情投意合,一度时间沉溺在男欢女爱中。

    情投意合:只要两人彼此满意,哪管他人说长道短。

    沉溺:沉于其中不能自拔。

    只是和她父亲的一次谈话,使臭虫狠下心来了断了这份情缘。小不点的父亲说:“你和领导关系搞得这么僵,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本是长辈一番语重心长的点拨,可敏感而又年轻气盛的臭虫感觉心里受伤了。

    情缘:三生石上修来的缘分有大有小、有多有少,因此,男女相爱的机缘也是吉凶难料。
语重心长:掏心的话语千千万,了悟只在一瞬间。

    点拨:有时间聪明人迷了心窍,需要旁观者给予点化,或拨开窍门。

    敏感:一种人对人、事、物境、语言的本能反应。敏感是艺术家产生形象思维的基本条件。

    年轻气盛:多的是冲动与莽撞,少的是忍辱与智能。在臭虫与“猪头”斗争最酣的时候,有人递话给臭虫,向“猪头”认错,服软,就了了。臭虫嘴上诺诺,心里冷笑。向“猪头”低头?哼!“猪头”也配我低下高贵的头颅?

    臭虫在从外地回乡的火车上认识了一位自称是回乡探亲的北京诗人,长得不漂亮,但一看就是一位浪漫而又风骚的种子。

    北京诗人:以写诗、眼泪和做爱获取生活费而赖以生存的流浪女子。北京诗人编造了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说她自己如何如何从小送给别人家,长期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长大以后承受不了这个事实,然后开始流浪,云云。北京诗人声泪俱下。典型的臭虫生存!臭虫惜“臭虫”,谁不怜惜?北京诗人一见臭虫中套,于是在臭虫下车的时候,就大胆提出要跟臭虫一同去他的家乡采风。

    浪漫:罗曼蒂克。女人逗引男人注意的放荡行为,男人若跟风浪漫一回,大多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风骚:眼风和屁股作证。大抵这种女人眼风活,屁股大,且千娇百媚,扭捏作态。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和美国第42任总统比尔.克林顿的绯闻案中,明眼人即可嗅出一股“风骚”味儿,害得总统先生险遭弹劾,臭虫王国的比尔家族成员也差点儿为此蒙羞。

    北京诗人简直是一个性的代名词,臭虫饥不择食。北京诗人在床上一旦兴奋起来,可见整个毛孔都在往外渗汗。即使在白天做爱,她也要打开窗户,拉开窗帘。

    饥不择食:岂止是肚饿才这样,性也一样。

    床:性交的合法去处,臭虫王国的臭虫大多生活在这里。当代小说前三十行内容都是围绕床来展开,现代小说到了中间才上床,明情小说的性描写是“文绉绉”的动词运用。

    窗户:阳光和情种的出入口。因为司汤达尔说过,好的情人都是从窗户进来的。

    窗帘:白天用它是为了遮挡住室内见不得人的勾当;晚上用它是为了怕害羞的星星学坏。

    北京诗人的叫床声像春三月的铁匠拉风箱一样,明知隔墙有耳,也无所顾忌。由于过度宣淫,臭虫如清帝溥仪一样,每天早晨看太阳也是昏黄的。

    隔墙有耳:隔壁住的女同事于凌晨三四点钟被臭虫宿舍里传出的叫床声惊醒,一边用锐器叩墙一边叽里咕噜小骂。一大早,“服务”光棍臭虫的北京诗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气冲冲地欲找女同事理论。臭虫问理论什么?北京诗人答还我高潮。臭虫说人家在做梦。

    昏黄:昏沉沉的太阳光。清朝最后一个皇帝溥仪3岁继位,在他的少年时期,婢女们为了自己出外偷情,往往用三四个如狼似虎的宫女伺候皇帝在龙床上嬉戏。溥仪后来回忆说,每天早晨起来看太阳都是昏黄的。

    一开始臭虫抱着和北京诗人逢场作戏的念头,渐渐发现她晚上不管在床上折腾几个回合,都是在清晨六点起床,坐下来写她的狗屁鸟诗。那些长短句虽然称不上是好诗,但诗中流露的那份真性情还是与时下流行的“汪诗”有些相像。

    逢场作戏:快乐全在床上,天亮以后就分手。

    汪诗:汪国真的诗似顺口溜,易记易诵,曾迷恋了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帮爱做梦的青年男女。一度时间,只要会写字的人都在模仿他写诗,真可谓当代打油诗的滥觞。

    臭虫有点儿在乎北京诗人了。但恰在这时,北京诗人时常夜不归宿,经人指点,臭虫才知道北京诗人脚踩两只船。臭虫这才不得不相信,北京诗人自始至终就是一出白日梦。

    脚踩两只船:不难想像这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情场上的高手也时常如此所为。

    白日梦:天上本来掉不下林妹妹,只好找淳于髡算账。北京诗人原来就是一本地土著,有点儿歪才,四处瞎混。臭虫不过是又做了一回南柯太守而已。

    几月后,臭虫接到一个女孩递给臭虫的纸条,上面写着:“臭虫,我在市××医院。”臭虫认清是北京诗人的字迹,犹豫一下,还是乘车去了医院,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仰躺在产床上等待堕胎,满脸的雀斑似麻雀开会。臭虫问谁的?北京诗人说,你的,这回真的不骗你。臭虫说,谁知道?该不会怀个北京杂种吧!你快生,生了我送你一个崭新的处女膜。

    堕胎:将一个新生命扼杀在母体的子宫。堕胎在人口大国不足为奇,有以下几种情况:一种是未婚女子偷情结胎,纸包不住火了,必须拿掉;一种是违背计划生育国策,超标怀孕后必须拿掉。另外就是如残疾等特殊情况下的堕胎。

    处女膜:似是而非的Humen,是现时与非现时的混淆而产生的中介。解构大师雅克.德里达如是说。

    臭虫也算得上是一美男子,可自从和北京诗人风流了几月后,再也不想提说情感之事。祖母急了,说,割漆也得先把漆树号下。朋友也劝导他,现在谈对象时兴广种薄收,勤撒网才会有收获呀。臭虫只是笑笑而已。

    美男子:苏格拉底在古希腊的一次比美大会上,说自己应是美男子的当然人选。原因是:嘴巴大,便于吃;耳朵长,便于听;鼻孔大且向上翻,便于嗅;眼睛往外突,便于看。这可能是对上帝创造人类,安排五官美的最可爱的解释。

    对象:三生石上修来的缘,说不清道不明的某一点相像,对树立恋爱成功的信心似乎很有必要。

    广种薄收:臭虫的一个哥儿们谈女朋友的理论基础:广种薄收。一天,哥儿们又张口借钱说要去约会。臭虫问是三个中的哪一个?胖女?瘦女?不胖不瘦女?哥儿们摇头晃脑地说都不是,是又一位,这回是个美女。

    又是一年冬季,臭虫和一个名叫鸭子的长腰女子又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鸭子是一个正当芳龄的美人胚子,有些害羞,据她说在西京一家美容院打工。鸭子后来直言不讳地说,第一次见面她就被臭虫的谈吐和气质折服。

    长腰女子:国人一向含蓄,对性事只做不说。有俗话说:长腰女子短腰汉,都是干那事的能手。外国人问那事是哪事?性交呗,真是老外。

    芳龄:当今交际圈流行一规则:英雄莫问出处,女子忌问芳龄。网友除外,因为他们在约定见面之前什么都已了解了一些,只差肉体神秘。

    美人胚子:天生的美貌女子。美丽不同于漂亮。美给人以快感,漂亮只是外壳。

    害羞:腮上飞红的娇羞,“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已成为E时代少女稀有的情态。

    气质:内在涵养与外在形象综合体现出来的神韵,有人称之为“挡不住的诱惑”。

    很快,鸭子和臭虫双双坠入爱河。除夕之夜,臭虫冲开了鸭子的最后一道防线,没见红。鸭子说,你该不会瞧不起我吧?臭虫说,我根本不在乎。鸭子说,可是你的眼睛已告诉我,你在乎了。

    爱河:爱是一条河,不谙水性的人,奉劝你千万不要随便涉足。

    除夕:光棍汉伤感的年轮交合点。

    见红:处女的第一滴血,缘于外力的冲撞。一般视见红为肉体贞节的见证,可谁又能揣度她们心里的贞节?

    鸭子是一个爱犯嗲的娇气女孩,爱臭美,爱逛街,花钱大手大脚,似乎不知道钱的来之不易。她说西京有她的一个干爸宠着她。臭虫对这个干爸产生了兴趣,坚持元宵节过后送鸭子回西京。

    嗲:小女人的一种娇媚,具有经验的老男人说:这,让人心颤。

    娇气:脚走疼了,是不是扛在肩头上歇歇?

    逛街:女人消磨时间的一种方式,大多时候还要带上男伴,且男伴还不得有丝毫怨言。

    兴趣:缘于好奇,而产生的总想弄个明白的情绪。

    在骊山脚下的一处新建的北方民居里,鸭子领臭虫来到了她租住的小屋。那是一间红色的屋子,粉红色的墙、猩红色的地板革,臭虫当时就给鸭子的这间小屋起了一个名字:红窠。红窠内诸如书柜、小床、简易衣橱、电视机、收录机都隐约可见一层浮灰。鸭子是一个有洁癖的女人,忙不迭地清扫完这些,邀上臭虫一块儿去洗澡。

    洁癖:爱干净已到了常人无法理喻的地步。

    在随后的几天里,鸭子和臭虫成天都呆在红窠里疯狂造爱,只有这时你才明白什么是空谷足音。累了,小睡一会儿;饿了,起床泡面吃或叫外卖。那几天,刚好是伟人邓小平去世的日子,举国哀痛。

    空谷足音:空山闻足音,此情境世间难寻。其实这是男女交媾时,阴茎作活塞运动时发出的声音,恰似雨天泥泞中的跋涉,又像春雨中小麦在拔节。

    鸭子的干爸一直没有露面。臭虫囊中已几近空瘪,该走了。臭虫拉上红窠屋门的一瞬,慵懒的鸭子还一丝不挂地蜷在被窝中声声挽留。
随着三声长长的汽笛哀鸣,臭虫离开了废都。

    一丝不挂:色鬼看见的只是充满肉欲的裸体,艺术家看见的是圣洁的人体艺术,得道者看见的只是一具骷髅。

    废都:鬼才贾平凹的《废都》使西京这座城市充斥着肉欲和腐败的气息,人人读后畏之惧之。

    臭虫的潜意识告诉他:鸭子她干爸早已暗度陈仓,鸭子只不过是她干爸包养的一个小情人而已。鸭子她干爸和臭虫,一个提供金钱,一个提供情爱,这对于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来说都很需要。臭虫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鸭子还说出“你爱我,必须爱我干爸”的爱屋及乌的荒唐理论,可见女人要堕落,根本就不顾及什么廉耻。

    潜意识:与人类创造力有极大关系的潜在能量。弗洛伊德认为,人类的心灵好比一座冰山,浮在水上的只是冰山一角,代表意识;隐在水下的才是冰山的主体,就好比人类的潜意识。

    暗度陈仓:把自己以前的女朋友又大方地介绍给别人,认为他俩最般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之前是处女,其实自个儿早已摘了桃子。

    情人:中国古代三妻四妾的残毒,至今仍肃不清。妻子解决家务和孩子一类的事,偶尔被动尽一回性义务;情人解决丈夫肉体和精神的双重需要,不计家务和小孩的拖累。

    待字闺中:崔莺莺与杜丽娘已演绎得足够了,现代女性不学这俩小姐就知道该干什么。

    酸溜溜:心里有些许泛酸,像喝了醋的感觉。其实现代男女大可不必再伤自己的胃口和脑筋,因为真正的爱情早已变质。

    爱屋及乌:女朋友家的阿赌物多多,连手提袋里的手纸也是香的。

    堕落:当一个人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时候,就开始呈自由落体状了。尤其是女人学坏。

    日子如流水,转眼夏季已到。一天,臭虫忽然接到鸭子的电话,说她已回盘溪老家,让抽空去看她。臭虫去了,第一次看见了鸭子的闺房,怎么看也像风尘女子聚首的KTV包厢。臭虫这一说,遭来鸭子的一顿狠掐死拧,说:“就你贫嘴,这可是干爸亲自为我设计的。”又是她干爸!

    闺房:带有女子体温的温馨小屋,也是惟一可以肆意怀春的密室。

    风尘:频繁出入于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中的年轻女郎身上的一种感觉。

    贫嘴:说不完的饶舌话,顶多博得嘴上快活而已。

    鸭子说,这次回来不走了,连户口也要办回来。原来鸭子她干爸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鸭子的芳心早已暗许臭虫,只好将给鸭子买的非农业户口迁回来,也算尽一份人意。

    芳心:倾心暗许,谁能消受?是情种不分彼此。

    非农业户口:中国户籍制度的一种特色:分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上世纪90年代,中国出现了农转非的狂潮,人人都争着花大把的票子将自己的儿女的农业户口前加一个“非”字,这样找工作,嫁人身价又不一样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臭虫对迁户口意味着许婚,无动于衷。鸭子又托人捎信说病了。臭虫再去盘溪探望时,竟遇上了鸭子她干爸——一个不老不丑还有些儒商味儿的暴发户。

    无动于衷:若碰上人们常说的冷血动物,还指望动心?

    儒商:是以儒家思想为商的商人?还是下海经商的官商?不管贴上什么标签,就如同当红名妓一样只是一噱头。只不过名妓多的是榨取名流富贾的金钱和精液,而儒商还是以赚取所有消费者的银毫子为目的。

    情敌相见,气不打一处来,臭虫狠狠地乜了鸭子一眼。鸭子没有病态,倒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气。鸭子她干爸推心置腹地跟臭虫谈起文人与赚钱的生存之道,大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臭虫却有一种被戴绿帽子而强颜欢笑的感觉,听进耳朵的也只有两个字:虚伪。

    情敌:动物界大多数动物如臭虫都有争宠的矛盾,人类更甚。因为精神和肉体共同爱一个人,所以互相敌视。

    幸灾乐祸:看别人笑谈。

    推心置腹:对别人彻底交心,以示真诚。

    化干戈为玉帛:情敌之间的较量,大抵以彼此发现了一种臭男人的相同嗜好而握手言欢。

    戴绿帽子:女人偷情,男人作王八,而被迫戴上的一顶安全又环保的“帽子”。其实本无帽子,只是荣获一窝囊名声的礼物而已。王八是什么?“忘八”也,即忘却“礼仪廉耻忠信节义”八个字。

    虚伪:满心的下流,尽想掩盖在一张伪善的面孔后面。

    臭虫推说有急事告辞,鸭子似乎知道了臭虫的心思,追出来大骂:“恶心臭虫、无耻小人、癞皮狗、王八蛋,滚蛋!”臭虫心里想:我是当了一回王八,早该滚蛋了!但谁也没想到,分手竟是一顿辱骂。

    癞皮狗:害癞的狗,人见人嫌。男人无钱处处受制,谈恋爱也遭骂。昔日女友对大老远上门去看望她的臭虫说:“癞皮狗!”得,还上升为卑鄙无耻了。

    滚蛋:做错了事或讨人厌时要随时准备做的事。因为蛋本来是椭圆的,何必非要等到别人的呵斥才滚呢。

    分手:伤感的青春,疼痛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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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臭虫流浪记

    臭虫八年的革命工作生涯,近四年都是在江湖中度过。这四年中臭虫去过很多个地方,跋山涉水、乘车坐船,只差没坐飞机了。行走江湖中人,有苦有甜,难免吃些大苦头,其中最难以忘怀的是春城之行与湘江之行。

    江湖:江湖最表面的意思是江河湖海。《庄子.大宗师》有“相濡以沫,莫若相忘于江湖”句;文人士大夫的退隐之所;唐代禅僧常年来往于江西马祖道一禅师和湖南石头希迁禅师之间参学的俗称“走江湖”;宋代以后游民和社会边缘人的生存状态。现代社会所谓的“闯江湖”是指一些不安分的人的“古怪”行为,好比臭虫,放着好好的革命工作不干,非要四处流浪,或许是父辈流浪的基因遗传。

    去昆明之前,臭虫已在西京、天汉混了一年。和朋友办菌种厂,开广告公司,等等都无一而终。曾记得臭虫第一次去西京的火车上,就遭遇了小偷!装身份证的塑料夹子里,仅有的二百多元钱不翼而飞,好在身份证被扔在座位下了。臭虫身无分文,下车时要不是朋友接站,真不敢想像怎么才能到小寨去?

    小偷:小贼也。一种人为了生计的另一种苟且活法,和臭虫王国的臭虫的寄生状态相仿,只不过一个喜钱,一个嗜血。俗话说,贼是家亲。可是臭虫没有谁给贼通消息,也被洗劫,想来还是车上犯困睡觉时,瞌睡虫作了内奸。

    臭虫出师不利,对西京的印象就好不到哪儿去。或许是冬季的缘故,灰突突的天,脏兮兮的大街,穿着棉猴猴的行人,车站鬼鬼祟祟的票贩子,解放路的骗子和托儿......要不是古城墙和钟鼓楼显示出昔日十三朝古都的大气象,要不是羊肉泡馍的热情给臭虫带来了些许安慰,真看不出这座古城能比小城天汉好到哪儿去?

    印象:最初的观感称为第一印象,也是给人留下良好评价和美好回忆的东西。大凡官老爷最应该明白,一个城市的形象窗口应是什么样的?

    十三朝古都:古城西安,古称“西京”,被誉为世界四大文明古都之一。有外国朋友曾这样形容西安:如果把中国看成是一棵参天大树,那么到了北京就看到了大树的树冠,到了西安才能看见深埋在大树底下盘根错节的树根。自公元前1057年至公元904年,从奴隶制臻于鼎盛的西周,到封建社会达到巅峰状态的唐王朝,先后有西周、秦、西汉、新、东汉[献帝初]、西晋[愍帝]、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共13个王朝在这里建都1140年之久。

    臭虫每次到西京都是作为一名过客逗留几天,去的次数多了,对城市的另一面就有了深深的感悟,贾平凹笔下的“贼城、烟城、暗娼城”,真可谓名副其实。

    烟城:非大气污染排出的废气笼罩城市上空,而是毒品当道,贩毒吸毒的“下三滥”弄得整个城市乌烟瘴气。臭虫认识一漂亮的老乡妹子,约见第三次,她就给臭虫大谈特谈“吸一口”的那种感觉,忽悠悠地飘呀飘,说什么像小时候做飞翔的梦。吓得臭虫屁滚尿流。

    名副其实:名声与事实的水分不是很大,皆能对号入座。

    去昆明的路上,沿途的木棉花绽放在早春,热烈而又奔放;第一次看见满目的红土地竟产生了一种无法排抑的忧伤。但,春城是美丽的,纯净的天空,悠闲的人群,满街的鲜花,圆通寺的钟声和焚香,盘龙江的红嘴鸥,突兀俊俏的五华山,五百里滇池,石林......

    木棉:攀枝花。由是想起了载着臭虫的列车在岷江岸边的那个雾朦朦的清晨......“忽然,一株高大的朦胧花树映入眼帘,是什么?光秃秃的虬龙状的枝桠探空,枝头大红色的向上怒放的酒卮状花朵就那么热烈地绽放在一个浪子的心里...”这是臭虫的流浪日记。那一天是1996年3月1日。当时臭虫兴奋地请教刚上车的当地人,才知是攀枝花。

    最最难忘的当属火车上结识的武姓朋友和“云南十八怪”:第一怪,鸡蛋捆着卖;第二怪,草帽当锅盖;第三怪,青菜叫苦菜;第四怪,粑粑饼子叫饵块;第五怪,三只蚊子炒盘菜;第六怪,竹筒当作水烟袋;第七怪,火车没有汽车快;第八怪,石头长在云天外;第九怪,大石洞里有村寨;第十怪,高山湖泊叫洱海;第十一怪,东边下雨西边晒;第十二怪,十八姑娘叫老太;第十三怪,四季服装同穿戴;第十四怪,谈情说爱用歌代;第十五怪,背着娃娃谈恋爱;第十六,娃娃出门男人带;第十七怪,过桥米线人人爱;第十八怪,鲜花四季开不败。

    武姓朋友:山西文水人,自嘲是武氏则天女皇宗族的后裔,北农大学生,因向往川滇高原的春城,遂考入云南生态研究所读研。武姓朋友成了臭虫在春城闯荡几月的惟一依靠,这样说来,臭虫多少还是沾了一些皇族的光。

    锅盖:草帽当锅盖,成为云南一大怪。虽然是草编的似大斗笠样的锅盖,但还不至于戴在头上,除非一场大雨降临。臭虫一下火车,走了几个食摊,都是草帽盖在锅上,想来就有点儿恶心。还是武姓朋友看出了端倪,说这是云南十八怪之一,草帽当锅盖,说明蔺草量大质优,其实卫生着呢。

    青菜:青菜叫苦菜,见怪不怪。在武姓朋友和几个要好的学友聚会时,臭虫和几人一块儿去云大北门外的菜市场买菜烫火锅遭遇的尴尬。问卖菜的这青菜怎么个苦法?卖菜的说,苦就是苦呗。似乎春城人生来就有那么一股子幽默,把嫩格青青的青菜非要叫“苦菜”,仿佛在说吃青菜就意味着日子清苦。

    竹筒当作水烟袋:竹筒当作水烟袋,也算是滇西高原上少数民族兄弟就地取材的一道民俗风景。远看就像怀里抱着一个火箭筒一样,近看又似抱个吹火筒,“咕咚、咕咚”吞云吐雾的样子,很是享受。

    洱海:典型的高原湖泊,之所以称作“海”,或多或少寄托了高原人对大海的向往。“洱海点苍,朋友何方?”这就是武姓朋友后来对臭虫发来的问候,还寄来一张他在洱海的照片,赋诗一首,可惜诗给忘记了。

    东边下雨西边晒:一种解释:昆明的天气诡异,不管再晴好的天,每天中午都有一阵狂风刮过。雨更是殷勤。臭虫去一趟大观楼,淋个精湿,回到生态所竟是滴雨未下。另一种说法:唐代刘禹锡的《竹枝词》中有“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无晴还有晴”的句子,“晴”的有无,一语双关,似乎应了美丽的春城女子的多情。

    过桥米线:云南米线品种繁多,吃法千奇百怪,如过桥米线、小锅米线、凉米线等。在春城几月,过桥米线没吃上,倒是在过桥都对面吃薄荷米线,出了一回洋相,也算附庸了半回风雅。不妨描述一二——

    时间:一个春天的上午;

    地点:吴三桂和陈圆圆演出浪漫爱情的过桥都对面小吃店;

    食物主辅料:米线、高汤、薄荷、豆子;

    食客:臭虫。

    吃米线的过程省略,只看结果:三几口后,臭虫满嗓子清凉簌簌,肠胃恶心欲吐,匆遽付钱抛碗,狼狈逃窜过桥都。

    鲜花:到了昆明,你才知道什么是美人的世界,花的海洋。俗话说,美人是花的影子,花是美人的化身。当你看见大捆大捆的鲜切花用秤称着卖的时候,你的心里难道不会产生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

    但臭虫不是游客,它是来寻找机会突围的。当臭虫兜里的钞票越来越少的时候,生存就放在了第一位。臭虫频频出入人才市场、职介所,尝试过太多职业,文秘、文案写手、广告业务员、推销员、形象顾问等等,每天都是在希望与失望中度过。有时臭虫扪心自问:“臭虫,你到底能干什么?”

    突围:“冲出囹圄,再战人生!”这是一个老同学送给失意的臭虫的话。其实一个人时时处处无一不是在突围。

    扪心自问:陕南流行一个山歌:手板心里炕豆腐,我哪回把你心亏着?臭虫问自己,你难道天生就是靠寄生生活的命?

    武姓朋友每天下午都要等臭虫一同去生态所对面的广电学院吃晚饭,有时臭虫回来晚了,他已将饭菜打好。武姓朋友劝臭虫去北京发展,他说毕竟北京是文化之都吗,并说在上学时听说有个圆明园艺术村,全住着像你这样有一点儿离奇古怪想法的人。试想在一个文化的氛围里,找到一个支点还是可行的,毕竟昆明是边城。

    圆明园艺术村:上世纪90年代初,一帮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为了一个共同的艺术家之梦,云集在北京圆明园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一边吃着清水煮面条,一边创作着,不乏有震惊艺坛之大作。一度时间,有人将圆明园艺术村称之为“中国先锋艺术”的摇篮。

    氛围:在一个圆周内的气氛和情调,好比文人案桌上台灯的光晕。

    支点:古希腊学者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地球!”人生的支点在哪里?这也是70年代“多余的一代”人为之困惑的一个话题。

    边城:顾名思义,边缘之城。沈从文老先生笔下的边城凤凰是今人向往的世外桃源,可惜,昔日凤凰的唯美灵境也只能在《边城》的文字中回味,因为沈老先生说过:“我和我的读者都将老去。”

    臭虫也想过去北京闯荡,可再一想天子脚下,皇城边上,自己就凭几行鸟诗,几篇小文章混世界,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说白了一句话就是:底气不足。

    天高地厚:一个典型的测量学问题。但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科学家得出“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定论。这样说来,凡夫不知天高地厚,应是情有可原。

    底气:足于不足,大抵与自信与实力有关。

    两月后,臭虫对混在春城每月连吃喝都难以维系的三五百元的工资感到失望,只好铩羽而归。记得那次从春城回来,连车费都不够,只买了半程票,半夜时分下车出检票口时,被几个工作人员挡住了。臭虫掏出兜里仅剩的十几元钱说真的不够。心想,混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资格辩解,等着处罚吧。岂料一位中等个儿的检票员问,你是本地人?臭虫点头。检票员说,走吧,我看你是个好人。臭虫紧咬双唇,感激地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一出检票口,臭虫再也忍不住伏在背包上大哭一场。

    铩羽而归:长矛折,失败归。臭虫在春城混不下去了,只好灰头土脑地回老家。祖母见臭虫的窝囊样,成天唠叨说:“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不供你上学,回家种地安稳些。”

    好人:意味着你是一个在大多数时候对社会不造成危害的人。人人都说,当今社会,歹人当道,好人难当。评价某人是一个好人的时候,这个评价者是否也可算得上一个好人呢?

    天刚麻麻亮,车站站台各个角落里蜷伏的叫花子开始活动,向每一位潜在的施舍者乞讨早餐。一个失去了双腿的老叫花子坐在一块安装有四个小轮子的木板上,在地板上用粉笔头写着打油诗,一头花白纷乱的头发胡须脏得结成了几箍,倒像某野兽派画家。打油诗中几个扎眼的词儿钻进了臭虫的视线,什么“民办教师、塌方事故、不孝”等等。臭虫经不住问老叫花子为什么要这样?老叫花子头也不抬就说:“等你到我这个地步就知道了!”一句警醒的话,吓得臭虫脊背发凉。是呀,每个人都将老去,一旦老之将至......臭虫提上背包赶紧上路了。

    乞讨:丐帮乞讨也有规矩。偶见一叫花子来回在人堆中讨要,一妇女说,不是刚才已给过了吗,叫花子说再给一点点嘛。一来一去的言语,引起了众人围观。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另一叫花子过冲过来照先前那个叫花子拳打脚踢,叫嚷道:“叫你贪,败类!”

    扎眼∶因触目惊心,而格外引人注意。

    这一年,臭虫知道了他的生身父亲还在人间流浪。或许在某一个收容所死去,或许还在丐帮当着帮主。想起这一点,臭虫就不能平静。父亲,寻找父亲!

    收容所:对影响市容的街头流浪者如乞丐、猫狗暂时实施收留救助的场所,但一些收容所借此敛财致富。在臭虫二十几岁的时候,才从润叔嘴里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一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成天在生产队不上工挣工分,游手好闲的男人,最后被祖父撵出了家门,后来听说又被他家兄长永远地逐出了家门。臭虫知道了“父亲”的兄长还在,于是翻山越岭找到了“父亲”的兄长家。一个典型的农村家庭,儿孙满堂,猪头牲口满圈,日子过得富足而安康。得到“父亲”的兄长一顿酒肉款待后,臭虫哽咽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父亲”的兄长找来一张破烂不堪的纸,隐约可辨“××收容所”“查证”“是否有×××其人”。臭虫追问,过后有没有回复此函?“父亲”的兄长摇摇头,眼里滚出了几颗老泪。臭虫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抹干眼泪,起身告辞。

    臭虫在面临人生又一次危机的时候,毅然辞去公职,南下寻梦。臭虫没有去广东或深圳,因为听去过那儿的同事说到处是厂子,去了只能干流水线作业,还得受那些素质低劣的外商老板的鸟气,顿不顿就是“你们大陆仔”或“中国猪”什么的辱骂。臭虫辗转到了湖南湘潭。因为从小一块儿耍尿泥巴长大的老铁要他过去,说生意前景不错,两年能挣一套房钱,小十万呗。

    危机:有时候危机就等于转机。

    素质:与风度、气质、学识、修养有关,与钱袋丰盈似乎没多大关系。当今一些暴发户老板流行一句话:“我是小学四年级毕业!”这话与其说是在自嘲自己的根底,还不如说是在卖弄自己钱多。因为,在这些老板眼里,素质也是钱说了算,有钱就是成功者,有钱就可以引渡成高素质阶层。

    臭虫动身的时候,将他这几年磨刀不误砍柴工的书稿付之一炬。到了湘潭县的时候,才知道老铁在搞传销。一种被朋友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怎么办?没有退路,既来之则安之。待一个被称为是上线“经理”的尖嘴猴腮的瘦子给他“曝光”时,臭虫没有表现出多少反感,只说了解了解。

    磨刀不误砍柴工:上世纪90年代末的臭虫在流浪途中,常常不知明天的早餐在哪里,还伏在背包上写狗屁不值的鸟诗。

    付之一炬:臭虫整理床下旧稿,连自己也觉出稚嫩无物,于是引火焚之。火燃起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嵇康临刑弹奏《广陵散》,不觉潸然泪下。

    传销:据说传的是文化,销的是精神,可受众大多数吃的是“迷魂药”,喝的是“迷魂汤”,原因是那些蛊惑人心的话,往往都是所谓的成功者说出来的。

    曝光:传销第一步,其实就是向中套人说明真相,也可以说是自我揭穿。一句话:说白了,我们在做传销!但讲究方式方法。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式曝光,也是传销员们精心策划研究的结果。

    当天晚上,臭虫被老铁领着去参加一个分享晚会。只见一间大屋子里,几百号人齐声高喊:“老铁老铁我爱你,爱你爱到骨头里!”先到一步的老铁早已窜上讲台拿起话筒对臭虫招手示意。臭虫懵了,该不会又是文化大革命重演吧?直到最后臭虫上台唱歌,所谓的成功人士分享了什么,又回到宿舍睡觉等等,臭虫都是糊里糊涂的,似乎喝了迷魂汤。

    分享:一般理解为拿出好的东西供大家共同享受。传销中所谓的分享就是一些所谓的成功人士介绍自己如何被骗、如何骗人、如何捞到第一桶金、月薪如何上到六位数的。忆苦思甜的眼泪、煽情的语言、暴发户夸张的肢体语言等等,足以使一个连梦中都想发财的人着迷。

    迷魂汤:说假话不眨眼的人时常上演的仿真表演。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拜访分布在湘潭县城的一些成功传销“网络”,美其名曰:窜网。窜网是为了学习,学习传销是什么“划时代的营销革命”,认识传销是什么“20世纪属于工薪阶层的最后一次暴富机会”,等等。

    网络:此网络非计算机网络,而是由一个传销“总裁”线下发展的所有传销商,少则几百人,大则上千人。有人形象地称此种传销是“金字塔”结构,暴富的永远是处在金字塔塔尖上的那一个人,其余的都是垫背的。

    工薪阶层:没有“灰色收入”,只能过安分守己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民日子。

    湘江大桥上的霓虹令人陶醉,湘潭县城满街的槟榔和臭豆腐气息也令人兴奋。

    霓虹:那一年,臭虫看见湘江大桥上的霓虹灯,就吟出了:“湘江桥上的霓虹/是我走近/湘江的/惟一航向。”如此破诗还被那些想发大财的传销商们奉为励志诗。现在想来那段日子真是被疯狂的传销弄得有些走火入魔了。

    槟榔:湘潭大街上满街都是人们吐的嚼过的槟榔壳,初以为是拉车的牲畜的粪便。这与台湾的槟榔西施的性感简直无法比拟。

    臭豆腐:虽与大粪等臭,但不与大粪等值。其臭不能肥庄稼,倒能饱口福。原因何在?是因为它的怪“香”——臭也。

    为稳妥起见,臭虫听从老铁建议,参加了一起“雄鹰讲师团”的魔鬼训练班,成为了一名本“网络”的主持人和讲师。

    魔鬼训练:听一些参加过传销阵营的人讲,全封闭魔鬼训练,手段庸俗下流、内容龌龊不堪。但就臭虫经见过的魔鬼训练,远不是那么回事。它其实是一种潜能培训,自由组合一帮人组成一个小组,通过各种活动的残酷竞争,最后看谁能获得成功。其中最张狂的举动就是发自肺腑地吼出:“我要成功!我一定能成功!”游戏、讲课、表演等功课,时时处处都在竞争,举手投足都是分数。几天下来,臭虫的嗓子哑了。

    近一个月时间,臭虫奔忙于每一场大小晚会作现场主持,大言不惭地分享自己的感受,开设成功学课程并担任主讲。其中讲得最多的是心态,如归零的心态、平常心态、积极心态等,有时讲着讲着连自己也备受感动和鼓舞。

    积极心态:积极与消极是一对孪生兄弟,往往在于一念之间。搞传销的人讲“积极心态”时讲的最多的的故事就是“一个秀才进京赶考的三个梦解”:第一个梦是秀才梦到自己在墙上种菜;第二个梦是下雨天,他既戴斗笠又打伞;第三个梦是梦到他自己跟表妹脱光了衣服却背靠背躺在一起。算命先生解梦为:高墙上种菜表示白费劲;即戴斗笠又打伞是多此一举;跟表妹脱光了衣服躺在一起,却背靠背,表示没戏。而店老板的解释恰恰相反:墙上种菜就是高种;既戴斗笠又打伞说明有备无患;跟表妹脱光了衣服却背靠靠躺在床上,说明翻身的时候到了。秀才一听,由先前的心灰意冷变为精神振奋,一举中魁。

    要知道,受人仰慕、受人追捧的那种飘乎乎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臭虫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终于在复活节交钱上线加入了传销队伍,并且将同窗好友M邀约了过来。

    虚荣心:表面上的光彩,多少掩盖住了自己内心的悲伤和失落。

    复活节:心中有爱,真情复活?臭虫在传销阵营中“考察”一月后,在复活节交钱上线。当时还写了这么一句话:“在耶稣复活之日,我用我的苦和泪铸造惨淡人生。”可刚刚做了10天的传销员,传销即被禁止,于是马上退线退钱,结果在一个“总裁”的帮助下,只损失了50元的手续费。过后老铁说,还是日子选得好,耶稣帮咱了一把。阿门!

    好友M来到湘潭,听了半堂课,就劝臭虫马上退线。好友M彻底否定了这种形式的传销,原谅了老铁和臭虫编造的弥天大谎,只说当局者迷。

    弥天大谎:终于不能自圆其说的谎言。

    当局者迷:一场骗局中时常出现的情况,一般受害者往往最后一个知晓。

    4月下旬,国务院颁布了传销禁令,“禁止境内任何形式的传销经营活动”,一场梦魇终于惊醒。湘潭县城出现了传销商聚众泄私愤、结队游行、打砸烧抢等不良势头。臭虫、老铁和好友M乘室友晚上开会时,租了两辆“摩的”逃离了这座疯狂的小城。

    梦魇:人在梦中大喊大叫,继而惊醒。臭虫经历过的一个多月的传销梦。

    遗憾的是,这次匆匆撤离没到韶山去瞻仰毛主席的故居。臭虫一行人在湘潭市稍作休整后,跟一些朋友道了再见,就搭乘长途公共汽车,沿着国道,一路向北。车过汨罗,没有去拜谒屈子祠。

    汨罗:因楚国屈原自沉而闻名。那一年车过汨罗江畔时,只见沿途的红土墙上到处都醒目地刷着“屈原酒”的广告。三闾大夫在天之灵会不会又是一番慨叹:今不如昔呀!

    到岳阳的时候,天热再加上前路渺茫,也没有了登岳阳楼的雅兴。不过,臭虫还是下到洞庭湖边去坐了坐,因为“诗圣”杜甫就是在洞庭湖给自己画上了一个悲凉的生命句号。

    登岳阳楼:湖南岳阳市的岳阳楼是一座全木结构楼,始建于公元220年前后,距今已有1700多年历史。李白于唐肃宗乾元二年(759)流放途中遇赦,与友人登临吟过“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的诗句,遂更名为“岳阳楼”。十年后,唐代宗大历三年(768),杜甫携妻儿出峡漂泊洞庭湖,当时杜甫已57岁,两年后这位伟大的诗人在洞庭湖的泊船上因贫病交加去世。据说杜甫曾几次登临岳阳楼,但只是第一次登临时,留下了《登岳阳楼》诗: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诗人的伤感、忧愤和不老的爱国情怀可见一斑。岳阳楼与中国诗歌史上两位星曜的缘分可见一斑。

    在岳阳作短暂停留后,臭虫和老铁、好友M分手,跨上了北上的列车。这趟列车的终点站是北京。

    终点站:人生之旅的终点是一个梦的终结?还是给生命圆周划的句号?臭虫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何去何从,去西藏还是北京?成了心头的一桩大事,只好抛硬币来决定。在老铁和好友M的见证下,字为“西藏”,花为“北京”。硬币在桌上转了无数个晃眼的圈后,停在了有花的一面。北京!泱泱大国的首都,听说麻雀都飞聚京城了,难道那儿真是一介臭虫的终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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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臭虫的北漂生活

    五.一劳动节,臭虫走出了北京西客站。天空的雨丝携着几分寒意,臭虫打了一个冷战,将短袖衫外套上了一件毛衣,赶紧给惟一的在京朋友易人打电话。几次三番拨不通,这才想起此时是北京时间凌晨五点钟,人家多半还在被窝里睡觉呢。

    北京西客站:有人说,北京西客站是一种“没有生命的”民族化的建筑审丑。此建筑乍眼一看就像一个被戴了绿帽子,自个儿还觉不出窝囊的男人。此建筑沉重算不上,自豪算不上,倒真像一个民族被抽掉了精魂似的。

    “拔剑四顾心茫然”,李白当年出蜀道也不过如此。怎么办?还是先得和易人联系上。臭虫打听到易人就读的政法大学乘387公交车可以到达,于是乘车来到政法大学,一问研究生院根本没这个人。咳,管它呢,从岳阳上车一路站到北京,疲累交加,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再说。于是臭虫住进了邮电大学北门外的一家旅馆。一觉睡醒,已是下午五点钟,臭虫终于拨通了易人的电话。次日,易人赶来为臭虫接风洗尘,并带臭虫去领略了世界第一大广场——天安门广场和中国第一高等学府——北京大学。

    接风洗尘:有朋自远方来,吃吃喝喝,聊尽地主之谊。

    臭虫本想入住价格便宜的邮电大学地下室,岂料门卫老头非说臭虫是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学生,莫名其妙不让住。

    便宜:感觉在心理承受能力的水平线以下。

    导演:情欲极强的男人都羡慕的一种职业。人人说影棚里有导不完的戏,床上有换不迭的美人。臭虫被当作导演,都是一幅美髯惹的祸。在一份自得之余,多的是烦恼,因为那些北京的土著总围绕一个男人的胡子饶舌大半天,表明他们极有见识似的。你好好走着,总有人冷不丁地追上来问:“搞艺术的吧?”或者向别人比划,说这是艺术家某某。“炒”蛋!

    莫名其妙:很多事情的发生和结果都像是恍惚间做了一个梦,无法理喻,无以言说。

    在易人等几个朋友的帮助下,几天后才勉强住进去。第一次下到没有灯光就是一片黑暗和死寂的地下室,那份感觉仿佛跟着但丁的脚步正在向地狱走去。

    地下室:寸土寸金的首都,地下室成了边缘人选择的第一住所,因为房租便宜。恍惚间,人类又回到了原始社会的猿人穴居半穴居的时代。现在的地下室已被建筑开放商们开发到了极致,停车场、娱乐城、商场、宾馆等等。臭虫有时想,多少年以后,北京的地下会不会又是一座平面的城市?北京会不会成为一座梁晓声意义上的浮城?臭虫三月的地下室生活,长期和一个实习的武大学生、一名来自山东的黑大汉群众演员、一个神秘兮兮的东北腔住在一起。在这间地下室,臭虫听到了他们每个人的故事,写下了《地下室手记》,意外地收获了瘙痒难耐的脚癣。

    地狱:佛陀与但丁都给人类描述了这样一种罪恶的灵魂堕落处。是真是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地狱好比人类的灵魂末梢。倘若一个人还能认识到地狱的存在,证明其人性未泯。

    也就是暂住地下室期间,臭虫开始了在北京的漂泊生活。每天早出晚归,揣着一张月票,见车就上,经常闹出南辕北辙的笑话。

    漂泊:其状态恰似无根的浮萍。

    月票:一个城市办理乘车月票也要划分等级,规定只能是本市人持有效证件购买,言下之意外省人就该比北京人坐车多掏钱多贡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皇城边的黎民的优越感。小气!

    南辕北辙:初来北京,乘公交车坐反方向,臭虫也不例外。现在还能见到略带外地口音的乘客犯同样错误,心里庆幸又多了一个漂在北京的“同志”,遂投以深深的一瞥。

    在以后的三月时间里,臭虫几乎每周都参加劳动人民文化宫举办的的定期招聘会,前后换了三份工作,其中做了两月采编。

    采编:谁都知道这个职位担负的职责是采访和编辑,但一些文化公司竟然搞的是采访加拉软广告。害得臭虫采访了两家公司和一家酿造厂,吃了喝了,连酱油醋都拿了好几箱,结果,哎,甭提有多尴尬。连半个字儿都没有见报,等于当了一回骗子。

    第一份工作是在明光楼的一所学校内做编辑改稿子,改了一周的稿子,无聊透顶,拜拜了。找到第二份工作很有意思,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大胡子的臭虫被一个同样是大胡子的一个小有名气的策划人相中,成为他旗下的一名员工。可惜好景不长,在一次“点子大家”齐聚的会议后,臭虫感到了一种主题的虚妄和前景的渺茫,退出了这家策划公司。

    策划人:一度时间流行这么一句话:“不当总统就当广告人,不当老总就当策划人。”策划人就是将一个商机或一种理念通过与社会各界合作,与媒体联络沟通,与赞助商谈判等,实现其潜在利益的最大值。但策划人只是一种辅助性外脑,策划人是人不是神,策划人好比军师,要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化态度和策划思想谈何容易?

    渺茫:好像宽阔水域上彼岸风景的能见度,又像一幅水墨画,什么东西也看不清。

    随后的日子,臭虫在一位“6.4”风波倒台后的原处级干部的主任领导下,在几个货真价实的老作家的帮助下,办一份专业报纸的周刊。在规定的两月时间内,报纸的版面内容如期完成了,但采编没有完成广告业务,周刊逾期没出,公司甚至连采编的保低工资也想赖掉。臭虫联袂9名采编(其中一北京小子反水)集体辞职,上演了一幕炒鱿鱼的戏法,向一位自称是法学博士的老总讨要回了三分之二的月薪。

    炒鱿鱼:这得分清谁是掌勺的,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老板炒员工鱿鱼,值得同情;另一种是员工炒老板鱿鱼,值得庆贺。

    月薪:可供每月基本生活的劳动报酬。但指靠月薪发财,实为痴人说梦。

    时值北京汛期已到,邮电大学以防汛为由,清理出了地下室所有入住的学生、打工仔、群众演员、小姐或暗娼、骗子,臭虫迎来了北京的第一次搬家,像这种主动或被迫的搬家,在臭虫混在北京的日子里,还遇到过不下七八次。

    搬家:搬动的是家具物品,但伤感的仍是自己的心。人都是有恋旧感的,尤其是搬家。就像浮萍一样,一次一次被迫选择永远不属于自己的寄居地,那份心生的悲凉无以言说。

    臭虫来到了昆明湖外长河边上的六郎庄。臭虫第一次知道了北京四合院的南屋称“倒座儿”。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南屋房租300元,是一个叫阿娇的女孩子帮忙给找的。房东是一个大嗓门的胖大姐,经常屁声隆隆,不绝如缕。

    房租:本月底下月初房东的脸色。拖欠或少付与一次付清颜色大不一样。

    阿娇:很容易让人想起汉武帝金屋藏娇的陈阿娇。阿娇是一个来自草原的女孩,人长得漂亮,身材窈窕,说话声音娇里娇气、悦耳动听,穿上连衣裙,会给人一种起舞的感觉。但就是黑褐色皮肤沉着无光泽,手像两块厚厚的面包,这多少破坏了一个美女的构成。

    房东:有人说,如果将北京的土著迁出北京城,让外省高素质的人来定居北京,那首都会是怎样的?设若北京土著不靠出租房屋挣几个钱,不靠近水楼台的社会保障和福利政策,一帮好吃懒做的爷儿们娘儿们会不会饿死?

    不绝如缕:曾租住一房,有北屋女房东,三不打四屁声如雷,且余音袅袅,似乎屁分子在空气中扩散,扩散,逸出北窗、飘过小天井,最终钻进臭虫租住的“倒座儿”南屋。谁能来得及防御如此“恐怖袭击”?

    几天后,一个学厨的老乡Z男过来和臭虫合住。这段日子是臭虫来北京最艰难的时期,钱已用光,从老家借钱一时半刻也没着落。臭虫和Z男经常一天就几个馒头充饥,断炊是常有的事。记得有一次,Z男的女友来看他,用兜里不多的钱请臭虫和Z男吃了一顿油泼面,喝了两瓶啤酒,臭虫泪流满面。但臭虫还是趴在床上写他的长篇小说,连耳濡目染的Z男也受益匪浅。由于交不起房租,被胖大姐好一顿斥骂,只好搬到一个阴冷潮湿的只能置一架小床和摆一张桌子的房子。

    断炊:时常无米下锅,似乎比时常无书可读、无灵感枯坐好对付一些。

    耳濡目染:Z男与臭虫同住一月,竟能写一封长达九页的情书。他女友说酸的味儿一看就受臭虫的毒害不浅。说这话时,Z男的女友一脸的陶醉,不时用活活的眼神打量他。

    斥骂:好听不好听的话,你都得听者受着,谁让你欠骂呢?

    国庆节后,臭虫开始在一家书商的文化公司做图书编辑。月底领到了一千多元薪水,相当于于老家工资的四倍,臭虫请易人、Z男等几个好友美美地吃了一顿。

    书商:在民营企业做图书策划出版的生意人。大多数书商都只注重这种“精神产品”的经济效益,一味向“钱”看,全不管什么文化良心、职业道德什么的。弗朗西斯.福山说:“忽略文化因素的生意人,只有失败一途。”

    编辑:是一个好媒人或者是一个潜在的剽窃者。

    Z男也集得一笔钱开了一片“狗尾巴”麻辣烫店,开张时除了剪彩什么都做了。
麻辣烫:本来是川味的麻辣烫,结果到了北京就成了不麻不辣也不烫的过水菜了。

    开张:所有的店铺开张时,都不敢去想关闭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子,因此放纵狂乐,压抑后怕。

    剪彩:中国盛产红绸,每逢开业或奠基典礼都要邀请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咔嚓、咔嚓”一阵,未尝不是一件快事。前者“咔嚓”是裁剪红绸的声音,后者的“咔嚓”是摁快门的声音。听起来都挺悦耳,但实则都是浪费。

    可几月下来,门可罗雀,最后以失败告终。Z男只好两手空空回家,几人大醉一场,臭虫第一次被二锅头撂翻。

    门可罗雀:老乡Z男开一片“狗尾巴麻辣烫”,由于一意坚持正宗的川味,由于门脸太偏,再加之不善经营,时常可见几个小孩在门前嬉戏,倒还不至于起飞麻雀。

    失败:成功的开始。英国作家毛姆说过,一经打击就灰心丧气的人永远是一个失败者。

    二锅头:一种直愣愣的冲,好似北京人的热情。

    臭虫用Z男留下的炊具开始生火做饭,不但省去许多开销,有时还能打打牙祭。从此有后,总有几个浪荡子美其名曰:搭伙,赶巧蹭吃。

    打牙祭:5元钱买一条鲇鱼,炖一锅豆腐,怎么也找不到了鲇鱼胡子,结果塞在了龋齿洞里,想起这事就恶心。

    搭伙:浪荡子蹭白食的一种说法,没见出钱买菜,也不见吃完饭后洗碗。

    赶巧:一个大雪天,臭虫在租住的小屋里,刚炖好一锅羊肉,一大嗓门在门外喊:大胡子,我是小D,借哥儿们几块钱吃饭。听出是小D,好久不见,与其借钱给他还不如一块儿吃羊肉。事后,臭虫才知小D是一个出了名的“蹭户”。其交由原则是:交哥儿们蹭吃,交姐儿们蹭睡。臭虫感慨道,人家能蹭得也叫本事。

    臭虫迎来了北京的第一个寒冬,这对于一个在亚热带地区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来说,每天上下班等公交车竟成了接受寒冷考验的最残酷经历,整个脸面、后脑勺、两只耳朵似乎随时都会不属于自己,很多时候,功亏一篑,只好打的走人。

    考验:功夫深浅,需要通过种种事、种种行动、种种困难来检验。

    功亏一篑:就差最后一撮箕土就大功告成。许多事情都是这样,譬如等公交车。想赶路,要么等公交车,要么打车。等车花时间,打车花钱。一旦决定等车,重要的是要有耐心,坚持频频设定最后五分钟。

    打的:老百姓常说,上了出租车就别老瞅表字,因为未知因素太多,就权当给市政交通做点儿贡献。

    在六郎庄住的夏天,昆明湖和长河还是给臭虫带来了无尽的欢乐。虽然岸边都竖着“禁止游泳”的牌子,但偷泳是常有的事。亲近水,可以使人忘却一切烦恼和忧愁,尽管湖岸边时常盘腿坐着“法轮功”的追随着。

    偷泳:当人人都在做一件禁止的事时,“偷”字反而成为了一噱头。偷泳即是一例。每次看到老头老太从昆明湖南岸游到十七孔桥,就倍生敬意。臭虫和他们游过几次,还游不到湖中小岛,就已体力不支,好在湖水本不深,尽是淤泥。只是有一次,臭虫的脚被淤泥中的石头划破了一条血口子,大呼救命,但不远处一仰泳的金发女郎只是对他笑笑,似乎在说,你在作怪。臭虫只恨自己不会说外语,可恶老外不懂英雄救美。

    春节放假前夕,臭虫又搬了一次家。这次是一个微缩的独门独院,臭虫给这个居所起了一个名:髯庐。

    髯庐:一扇小铁门,进门是一个长4米、宽1.5米的小巷道,巷道尽头是一扇向西开的门,进门就是一间9平方米的带有一小南窗的小屋。屋内有简单家具,做饭在巷道沿坎上。臭虫打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间小屋,遂取名“髯庐”。

    在髯庐的日日夜夜,臭虫除过上班、读书,闲下来的时间就是梦想拥有一个女人。虽然与鸭子藕断丝连,但“嬲”字让人心里总不舒服。

    藕断丝连:感情似断非断,总在彼此关心着对方。臭虫与前女友鸭子的关系。臭虫和鸭子在做爱做的事时,鸭子总爱说一句口头语:“你说了算!”这每每令臭虫阳春再起,雄风浩荡。

    嬲:两男夹一女还能干什么?中国汉字的妙处,就在于一看字形结构,就知道这是一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丑事。

    与阿娇在一起总是吵个不休,偶尔动一个非礼的念头,她就正色警告,叫大哥的人呢,还调戏人?臭虫在髯庐度过了20世纪的最后一年,迎来了千禧年。也就在千禧年春,臭虫和一个叫雀儿的女子草草结婚了。

    非礼:没有甜言蜜语的过渡,就想动手动脚。

    调戏:指不怀好意的男子对女子用语轻佻、行为放浪。

    臭虫的打工生活照旧,公司盈利颇丰,只是员工薪水不见涨,又有了婚姻和家庭,臭虫就想动一动,况且干将大和也走了。在六郎庄又搬过两次家后,臭虫从公司辞职,到朝阳谋了一份工作室当编辑的职务,并且一干就是一年半。

    工作室:许多工作室存在的一个潜在问题是,家庭作坊式,作为前期资金积累还可以,但要发展扩张就难上加难。作为打工仔的臭虫在一个艺术家搞的图书策划工作室,收入尚可,只是难有锻炼自己潜在能力的机会,只好离开。

    工作室头儿毕竟是搞艺术的,很有人情味,对臭虫不薄。但臭虫忍受不了他的合伙人的脸色,一度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好在这年秋天,臭虫听说原公司大举扩张,原先的老干将大和等几个都再聚书商麾下,于是头脑发热,不听爱妻雀儿的一再劝告,吃了一次“回头草”。

    脸色:人的一张脸无表情时形同一张树皮,有表情时恰似一幅生动的天气预报图。

    进退两难:人生旅途中常见的尴尬处境。退一步,如履平地,可前功尽弃;进一步,超越自我,又谈何容易。

    回头草: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此话用在做事上颇有一番道理。臭虫就吃了这方面的亏。在A公司呆了两年,不见老板涨工资,跳到B公司,后又经不住A公司老板的游说和美好前景的诱惑,回到A公司,结果人家根本没把“又回来的你”当人看,受尽了羞辱,两年后以辞职作结。过后,臭虫接触了佛法,才知道这是一个修忍辱的过程。

    臭虫又再次从朝阳搬家到海淀,这次租的是合租楼房,房租水电一应费用均摊。这时臭虫已有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丫丫,一家三口挤在一间12平米的有夕照的屋子,虽然挤一点儿,费用均摊不算合理,但是日子过得祥和而又静谧。

    合租:合伙租房,与合伙做生意一样,久而久之,矛盾渐出,隔阂渐显。这就要看忍耐程度了,其实许多鸡零狗碎的事,彼此大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静谧:大自然偶尔留给人类心灵驻足的的一种妙境,人人或多或少地都感受过那一刻,但很难用语言形容。譬如:一个春天的下午,懒洋洋的夕阳斜照在窗前的书桌上,耳畔訇然一响,究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年?

    公司新任乌总是一个精明能干的高材生,似乎有满脑子腹稿要在这个公司实现。乌总给老板画了一个巨大的泡泡——争取年目标利润1000万元。乌总是一个夜猫子,工作上喜欢连轴转。仅此,赢得了家族企业意识颇浓的书商老板一百二十分的信任。

    腹稿:一种耽于空想的人,满肚子的设想、计划,但就是眼高手低,乏于实践。这也是北大高才生的通病,虽然北大学习并非等于零。

    夜猫子:好比猫头鹰,生物钟节律的高峰在晚上。一般指习惯于晚上伏案劳作的人。

    连轴转:一个好老板最应该明白连轴转式的工作不一定代表高效率,但别有用心的员工最明白连轴转给老板的印象分最高。最终的结果是老板加倍信任、加薪重奖,不过还得加班加点连轴转,因为工作并没有按时保质保量完成。

    信任:个人能力、诚信度被人认可,敢于交付艰巨的工作或任务。

    于是乌总放手改革,将公司下设四部一室。从此,公司开始乱起来。人浮于事、任人唯亲、编辑磨洋工、书稿质量下降......臭虫像一只看家狗一样,力谏尽快中止这种混乱局面,但被老板暗示可以随时走人。

    看家狗:对于臭虫王国的臭虫来说,反正主人家都是肥头大耳的家伙,与其自个儿跑到外面去费神寻找新寄主吸血,还不及在主人家寄生安逸得多。既然有其他臭虫想来分一杯羹,还不狂吠吠,以表衷心?这也是原地踏步、不求突破、得过且过的臭虫给老板打工五年的心态写照。

    暗示:话不挑明,其意自见。不伤和气的“暗示”也算一门语言艺术。俗话说得好,少了张屠户,难道还吃上浑毛猪肉了?这年头离谁谁不行了?

    本来指望一块儿好好谋事,年终拿几个点的分红,可结果......臭虫忍气吞声,唾面自干。

    唾面自干:人家唾沫吐在脸上,也得忍着。忽然就想起了隋唐九世同堂的张百忍,唐高宗看过张百忍书写的一百个“忍”字,感动流涕。张百忍“忍”功出了名。传说有一天,张家门口来了一位化缘的和尚,张百忍自然恭敬客气地招待。和尚吃饱喝足后说天色不早,想留宿一夜。张百忍一口答应。岂料那和尚临睡前竟然提出要同张家刚过门的新媳妇同睡一床的非分要求。张百忍看了看和尚,点头同意了。翌晨天放亮,新媳妇看床上,和尚不见了,只留有一大锭金元宝。后来托梦给张百忍,原来是张家“善忍、能忍”之事传到天庭,感动天帝,天帝派太白金星下界察访真实,来试探张百忍能“忍”的极限。

    一年一度的京丰宾馆图书订货会上,公司上市新书受挫,订单无几,业绩平平。最要命的是来会议现场要钱的客户,搅扰得公司威风和诚信扫地。是年公司利润只达及目标利润的十分之一,公司员工流失严重,跳槽频频。

    业绩:做事业完成的功业称为“业绩”,军人打仗立功称为“战绩”,学生考试分数称为“成绩”。总之,时下时髦的“绩效”一词都与已经达致的成果评价有关。

    跳槽:试想,哪有槽中青草不吃反而吃干草的道理?职场实践证明:人往高处走。谁指望永远呆在一个没有前途的地方?

    乌总窘迫,老板后悔,员工失望,臭虫悲伤,悔不该,铛铛锵!好在老干将大和要重组编辑部,开展与出版社合作的业务,这才多少安慰了老板一颗破碎的心。臭虫没走,留下来准备再和大和打拼一年再说。老板第一次爽快地谈到了年终奖,并且落实到了纸上。

    窘迫:比尴尬更胜一筹的处境。

    年终奖:职场中年终岁尾的最后一道菜,对谁都是一个大大的诱惑。直到领到如此几个小钱后,才知道年终奖原来就是爱斯基摩人出门访友时,悬吊在海龟头前的那串香蕉,到终点后能否吃到,还要看主人高兴不高兴给你掰下一瓣来。

    时值中国天干地支纪年癸未,羊年。俗话说:“十羊九瘟。”一场SARS席卷中国及东南亚地区,各行各业遭殃。图书业也不例外,凡是北京发出去的货一律退回或几月封仓不上架,似乎图书也可能沾染上了SARS一样。再加上新闻出版署加大出版改革力度,市场呼唤精品图书,像书商招几个编辑攒成的书稿,也鲜有市场,图书公司似乎一下陷入了绝境。

    精品:谓之上乘之作。人人都说这是一个精品辈出的时代,但这又恰恰是一个最缺乏精品的时代。

    踌躇满志的大和走了,臭虫也萌生退意。公司每月举债过日,每到给员工发工资的那几天,老板一家到处借钱。臭虫建议公司裁减冗员,确定方向,踏踏实实干。老板听不进这些建议,显得心浮气躁,六神无主,人也更加消沉。

    冗员:当什么事情大而求全的时候,什么人都显不出多余。但管理是理性的,一旦分主次过滤,优胜劣汰,才发现多余的人恰是最难裁掉的人。因为他们大多是员工中的弱势群体。

    心浮气躁:面对变幻无定的世事,现代人所滋生的情绪通病:心不清净,没有定力,智慧从何生起?

    正当臭虫在公司干得无趣的时候,合租房的房东才说房子不是他家的,他是二房东。臭虫怎么看着那一家三口也不像骗子,但真正就瞒了两年。

    二房东:从房东手里租过来,又转租给别人,从中坐收渔翁之利。二房东郑重其事地对臭虫说房东的儿子要结婚,限国庆节搬家。此时二房东已悄悄在外面拾掇了一处三年不必掏房租的老乡情谊房。臭虫东奔西找了近一月房,没找着,正愁眉苦脸时,二房东又“友好”地对臭虫说,房东今天说了实话,儿子结婚是假,想涨房租是真。臭虫说涨就涨呗。二房东见臭虫信以为真,于是报出一个狠价。臭虫咬牙租下。两月后,一陌生人敲门,自我介绍是房东。臭虫这才见到真正的房东,房东也才知道自己的房子已被二房东租给臭虫。二人一交谈,方知二房东一派谎言,根本没有前面所说之事,只是为了凭空谋取一月几百元黑心钱而已。

    二房东搬走了,臭虫租了下来,这一来一半薪水租了房子,臭虫对公司老板委婉地提到加薪一事,但老板的境遇确实糟糕。臭虫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走了,该去选择另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

    境遇:人生苦难的际会,修行精进的道场。但凡夫又有几人能明白每一个逆境、每一段困苦里面都包含着一个等值或更大价值的种子呢?

    生活:做爱做的事,做就是生活。美国的桑德伯格说:“生活就像一头洋葱,你只能一层一层地把它剥开,有时你还得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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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臭虫的婚姻

    光棍臭虫一晃三十而立,成家立业成了人们通常意义上的头等大事。

    光棍:一种壮男无妻或大龄女青年的生存状态。自个儿调侃“光棍一根”的话时似乎很轻松,其实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听着难受。

    三十而立:上海才女张爱玲曾说过,三十而立,立什么?做官是应付人家,经商是欺骗人家。臭虫三十不立,还有戏吗?

    千禧年春节,臭虫回到老家原单位,由单位同事撮合,和一个丰满的女子雀儿订婚了。

    撮合:多见于牛经纪、媒婆或皮条客。

    丰满:使人唤起温暖欲望的肉体。

    订婚:将耶和华的阴茎包皮割一圈下来套在女友左手的中指上。

    臭虫当时很矛盾,可以说是一场封山大雪促成了一段婚姻。

    矛盾:古人卖矛和盾的传说故事,只到今天仍在上演。矛盾是什么?对立态。

    封山大雪:命运也真会捉弄苍生。什么叫听天由命?自从臭虫认识雀儿以来,感情的事没谈及多少,就被媒人通知定在某月某日的吉利日子订婚。臭虫一百个不情愿,一夜未眠,准备次日清早一走了之。早晨推开门才发现大雪纷飞,臭虫去县城的长途汽车站坐车,车站告知昨夜大雪封山,关隘盘山路冰冻积雪太厚,客车货车都无法通行。臭虫左打听右打听,出高价请货车司机捎带过关,都表示无能为力。臭虫大呼,苍天!

    婚姻:爱与性的枷锁或附属品。印度大师奥修说,婚姻就是卖身的交易。净空法师对婚姻的解释是:没结婚前看见女的就昏,不是真婚,而是结婚后看见女的不昏才是真婚。

    在西方的情人节,臭虫和雀儿结婚了。算一算,两人从认识到领到结婚证的红本本才24天。24天圆了一个青春期以来一直被欲望纠缠的梦。

    结婚:男女合法性交的开始。

    没有彩礼和嫁妆的繁缛和世俗,也没有结婚典礼的渲染和铺张,臭虫和雀儿的新婚之夜就这样静悄悄地在同窗好友M即将结婚用的洞房里度过了。

    嫁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聪明的女子知道,最好一次要足嫁妆,否则,出门就没戏了。

    新婚之夜:没有闹洞房,没有男欢女爱,只有新娘子雀儿的哭泣和推诿,只有新郎官臭虫一夜的躁动与失望。这就是臭虫的新婚之夜。好不容易熬到天明,臭虫告别了新娘雀儿和她的父母,只身搭上了去北京的列车。这一次,臭虫的心里是装着一个糊里糊涂已属于自己的女人而出发的。

    洞房:由于有鬼魅藏匿,故需点长明灯、戏新妇。据记载明清时代闹洞房的热闹程度视“新妇的妍媸”程度,意思是漂亮的新媳妇多闹一会儿,貌丑者三言两语结束。现在闹洞房仍是如此。

    一个月之后,新娘雀儿来到了北京六郎庄。两人从此开始了真正的情感之旅。雀儿是县城里一个从小被父母娇惯的女子,见识少,依赖性强。但她善良纯真,喜欢感情用事。来到北京刚一周,就哭着闹着要回家去看望父母,两周后又回到北京。

    情感:头发缠绵的故事。

    娇惯:成年前遇事有人依靠和包办,成年后遇事不懂事的人。

    感情用事:凭直觉判断,女性化思维,大抵靠不住。

    两人在六郎庄的日子,没有新婚的甜蜜,大多数时间是在吵架中度过的。雀儿表面看似一个温和的人,一旦撒泼,令人惊诧和寒心。雀儿似乎有些粗心大意和自卑,学电脑没长进不说,去职介所找工作也不敢开口说话。不得已,臭虫在亮马桥重新找了一份月薪高一点儿的工作,永远搬离了六郎庄。这次是在一个叫麦子店的地方租了一间平房。麦子店是一个红灯区,每天傍晚可见妓女与嫖客出入于各种娱乐场所或洗浴中心。

    撒泼:女人天性中都有悍妇的一面,如果垄断不了自己的男人时,就在言行上突兀狰狞狂野。

    寒心:一种爱人是该想到的想不到,该做到的做不到。怎不令人心里发冷?

    红灯区:先辈举着红灯闹革命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几十年后红灯普照的地方竟成了淫窟。

    妓女: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这些女人都自我标榜为:肉体劳动者。红灯区的三陪小姐、按摩女郎、洗发妹似乎都属此列。她们似乎对气温的变化一点儿也不敏感,因为从其覆盖肉体面积过少的冬装来看,一如过夏。

    嫖客:有语言学家疑是“婊客”、“镳客”之误,有乘骑之意,喻指与女子性交。这些人的快活与给妓女的票子挂钩。

    臭虫和雀儿的租房就在红灯区旁边。暂住麦子店的日子是臭虫婚姻生活中最温馨最浪漫的一段时光。雀儿继续学她的电脑,臭虫安步当车上下班,夫妻二人过着平静的生活。

    安步当车:一月丢三辆自行车,先前还责骂偷车贼太多,后来一想,嗨!也算给自行车贼市做点儿贡献,丰富一下品种。因为第一辆车是捷安特,百分之百的新,刚买回三天;第二辆车据说老古董红旗车,百分之百的旧,但品位高;第三辆车是辆破车,三十块钱买的,但买了一把三十元的锁。

    臭虫与雀儿商量过几年后再要孩子,雀儿的执拗劲儿上来了,说她喜欢孩子,要孩子。臭虫每天下班后,老远就看见雀儿站在胡同口等他,这几乎成了一道迷人的风景。往往在这时候,雀儿会跑上来抱着臭虫的胳膊撒娇,两人不等进屋就开始了调情,吃饭前酣畅淋漓地做一次爱,成了臭虫乐此不疲的消遣。

    执拗:一般嘴上妥协,心里、行动上坚持己见。

    撒娇:女孩子在她喜爱的人面前常常表现出来的娇滴滴的可爱情态。

    调情:本来指性交前戏,可很多男女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

    乐此不疲:因为刺激、因为兴趣、因为喜欢,而作某事不知道疲倦。

    那一段时间,雀儿被臭虫的情爱调养得明艳无比。雀儿害喜了。雀儿似乎要迫不及待地将喜讯告诉父母,以天热为由,第三次回老家了。

    明艳:被性爱滋润的女人满足而又光鲜的美艳情态。如贵妃出浴的“娇无力”据说就是帝王行乐后的余韵。

    害喜:已婚女子一旦发现恶心呕吐、食欲异常,公婆就道:有喜了!未婚女子恰巧相反,一遇此种情况就慌张害怕,父母就道:谁干的?

    迫不及待:猴急急。

    待雀儿秋天再来京时,臭虫已搬到了十里堡的一个四合院小南屋。雀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怎样做父母,怎样育儿,就成了头等大事。好在房东大姐是一个热心善良人,诸如定期检查、胎教、在哪儿生养等问题都给予了许多指导。可以说孩子的到来,给臭虫带来了压力,同时也带来了希望和好运。这一年是臭虫的好年成。

    胎教:母亲和生活在子宫中的胎儿形成一个互动的成长格局。事实证明,给胎儿提供一个富氧、优美、愉悦的母体环境,对胎儿的性格形成有很大影响。还可以适度进行一些锻炼。如轻轻拍打腹部、压抚锻炼其动作的灵敏性,放轻音乐锻炼其听力,用手电筒光照射腹壁促进其视力健康发育。

    年成:庄稼有好坏年成之分,人也一样。臭虫这一年各方面的收成不错,即将为人父的兴奋,工作室头儿兑现了奖金的喜悦,还清了所有债务的轻松......

    春天到来的时候,小女丫丫降生在老家县医院,此时臭虫在北京十里堡已一夜未眠。当听到刚刚完成分娩的雀儿传来疲倦的声音时,臭虫哽咽着说:“宝贝,你受苦了!”

    分娩:伟大与渺小的你我,离开母体的子宫,降落红尘。

    丫丫半岁的时候,臭虫回家接母子俩来到了北京。在那趟列车上,丫丫成了年龄最小的乘客。从此,丫丫和父母一道开始了漂在北京的生活。

    乘客:乘坐交通工具到达目的地的旅行者。总有一些商家信誓旦旦地说什么“顾客就是上帝”,但鲜有将客车、飞机、轮船、公交车上的乘客这么宠的,他们通常说“为乘客提供优质、满意的服务”。

    丫丫半岁就对音乐节奏很敏感,七个月会做鬼脸,八个月会作拜拜和鼓掌的手势,九个月时学会了亲吻爸妈,十个月时开始叫“妈妈”、“爸爸”,学着移步。也就在丫丫八个月的时候,一家三口又搬回了海淀暂住。随着丫丫的渐渐长大,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多,账户上不见存款增加,还出现月月超支的现象。臭虫和雀儿这对同甘苦、共患难的夫妻也开始为了经济问题隔三岔五吵闹起来。

    存款:臭虫一面追求精神崇高,一面觊觎的物质内容之一。

    超支:过日子没计划,不会精打细算。这种情况多数出现在冲动性消费者身上。设若一个家庭有两个此类消费者,那就保不准经常手头拮据。

    同甘苦、共患难:甘苦中见友谊,患难中见真情。可是当今世俗社会,金钱为上,让人与你同享甘甜很容易,共渡难关就见考验了。

    第一次大爆发是在丫丫两岁生日过后,臭虫和雀儿谈起,把丫丫入托,一则培养孩子的自理能力,二则也可解放生产力,找一份工作锻炼锻炼。岂料雀儿大哭大闹,泪流不止。

    泪:体内盐分的一种排泄方式。女人流泪多半是知道自己已做了错事,男人流泪大多与心理负重有关。如果说男人的泪触及灵魂,那么女人的泪多半是为了模糊事实。因此,千万不要相信女人的眼泪。

    臭虫本来在工作上就不顺心,这一来,后院起火,臭虫就有一种一地鸡毛的感觉。

    后院起火:基本不属消防人员的管辖范围。多指内部矛盾突出恶化,麻烦事来了。

    一地鸡毛:鸡零狗碎的纷乱和烦忧。作家刘震云挑破了这种尴尬生存,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生活中无处不有鸡毛零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臭虫已将雀儿改叫“老婆”了。老婆雀儿不老,还很年轻漂亮。找了一份宾馆服务员的差事干了没两月,工作上出了一点小差错,受了经理的剋,不去了。又开了一片富有浪漫情调的小花坞,赔了。这是雀儿的第二个本命年,也是雀儿人生中的低谷。

    老婆:女人的折旧率煞是惊人,从新娘到老婆也就一夜光景。三年以上的夫妻,老则老矣,实无新鲜可言。偶尔看到一网友发的帖子,颇为有趣:老婆是操作系统,一旦安装,卸载就颇为麻烦;二奶是网上冲浪,风光无限,只是花钱不断;小蜜是一块桌布,只要有钱有兴趣,不妨天天更换;小姐是盗版光盘,为了安全起见,用时先得杀毒。

    本命年:人生的一个“坎”。要么跨“坎”飞跃,要么遇“坎”倒霉。

   臭虫不但不理解雀儿,反而变本加厉,恶毒地骂她无能、蠢货、废物。雀儿伤透了心。两人同床异梦,少有共同语言,婚姻亮起了红灯。每每这时候,臭虫就想起托翁的话: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个个不同。

    变本加厉:有点儿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意思。

    同床异梦:濒临离异的夫妻性梦。梦交的异性都不是夫妻一方,但还都说是对方。

    共同语言:现代婚姻最忌讳的用词。两情相悦,只要不互相讨厌对方即是烧高香了。

    在二房东一家搬出去后,雀儿就开始了分床独睡,对爱女丫丫也不管不顾,一家三口形同陌路。

    陌路:末法时代的婚姻家庭如同男女双方共同投资的一桩合伙生意,随时面临着反目为仇、解体、形同陌路的局面。

    雀儿在一家洗浴中心当服务员,一月难得回来两次。臭虫告诫雀儿:“一个为人妻为人母的人了,还在那些下三滥的地方混,太掉价了!”往往这时,雀儿的蛮横和愚蠢就表现出来了,说:“我想,我愿意,你管不着!”而每当臭虫提出性事要求时,雀儿就百般推诿,坚壁清野,臭虫不得不强行奸淫。久而久之,臭虫阳痿了。

    告诫:起初以为又是说教,过后方知“悔不该”。

    掉价:冰心在上世纪90年代初说过这么一句话:现在什么都在涨价,惟有知识在掉价。一句警醒的话,让世人知道了什么叫文化良知!

    坚壁清野:守住那一块三角地,不让外物入侵。古人认为角状物具有避邪功能,比如三角六尖的粽子。但位于缅泰老的金三角、女人阴阜的三角地带都是神秘而又带有剧“毒”的诱惑,这些地方往往都被主人严密坚守。

    奸淫:臭虫王国的爱情。雄臭虫强行将阳具刺入雌臭虫腹部,进行“创伤式做爱”,管它愿意不愿意。人类如果单只为了解决性欲,堕落到如此地步,那就是禽兽不如。

    阳痿:男人的一种说不出的痛,分器质性和精神性两种生殖器勃起障碍,严重影响性生活质量。一种好的女人只能使男人雄风浩荡,因为她最清楚怎样才能使男人从熊市变成牛市。

    听说雀儿又换了工作,常常半夜有一个男子打来电话,只要是臭虫接听,对方就挂掉了。臭虫隐隐感觉到雀儿有了婚外情。臭虫也开始在外拈花惹草。

    婚外情:危险的感情游戏。就像扑灯焰的飞蛾,正因为充满了莫名的刺激,才引得许多婚内人引火烧身。

    拈花惹草:崇尚感官快乐的人总想多几次艳遇,来时时补给自己苍白的“快乐理论”,他们时常将沈从文老先生的话挂在嘴边:“我不但爱你的精神,也爱你的肉体!”

    臭虫和雀儿的婚姻处于冷处理阶段,两人都尽量避免从口中说出“离婚”二字。或许,这两个字太沉重了。臭虫成了孤家寡人,既当爸爸又当妈,每天早晚接送丫丫上幼儿园,和丫丫相依为命。

    有时丫丫问臭虫:“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啦?!”

    “爸爸再给你找一个新妈,好不好?”

    “好吧。再给我找一个像雀儿妈妈那样的新妈,好吗?”丫丫拽着臭虫的大胡子,黑黝黝的眼珠里映着臭虫的一滴清泪。

    冷处理:人生旅途中,一边是爱情,一边是生存,该向哪边倾斜?

    离婚:可笑的是,臭虫几年前在洋情人节登记结婚,而今却在中国的“七夕”之夜大闹离婚。

    相依为命:《庄子.大宗师》曰:“泉涸,鱼,相处于陆,相吁于湿,相濡以沫。”父子俩互为生命和精神的依托,这比起陆地上的鱼,可能更容易看到黑暗过后的光明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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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臭虫也孤独

    五年的北漂生活,倏忽化为零。一切从零开始?臭虫累了,想静下来心来好好梳理梳理思路。都市的喧嚣,生存的压力以及来自金钱的诱惑,臭虫有些无所适从。

    喧嚣:喧嚣的都市,恰恰是产生孤独者最多的地方,这不得不让人想起捷克作家赫拉巴尔的《过于喧嚣的孤独》。其实喧嚣也好,孤独也好,只要心地清净,时刻观照自身,也不啻为一种享受。

    压力:伊索博士认为,压力是身体对外界需求反应后的一种状态。现实生活中人人不能幸免压力的侵袭,只不过有大有小而已。压力能导致人灰心失望,也能催生人振奋成功。

    金钱: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金钱之所以可鄙可惜,就在于它所孕育的所有才能全是为了不择手段地获取金钱。

    无所适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生命的奖赏远在旅途的终点,但没有风景的孤旅是何等的枯燥、乏味。远在故乡年迈的老母,身边淘气可爱的丫丫怎不让人牵肠挂肚?

    生命:好比一块画布,本身并无意义。无论痛苦和快乐都可以在上面描摹,就看你怎么构图和用笔。

    牵肠挂肚:俗话说,老不中用,小不中用。老母、小女,上不能尽孝,下不能施爱,怎不令人心生愧疚和牵念?

    退回小城,过一种清贫的生活?还是选择创业?创业谈何容易,基础薄弱,又不善于与人合作,可谓孤掌难鸣。

    清贫:每每想起方志敏的狱中书《清贫》,就记起了那句话:“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我们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何止革命者?这句话对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启发。物质的贫困并不等于精神的贫乏,追求精神生活乃至灵魂生活才是人生的至高享受。

    创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谓之“创业”;做自己目前必须做的事,谓之“工作”。

    孤掌难鸣:一个巴掌拍不响,因此才出现了友谊合作双赢等等走向成功的局面。

    臭虫开始赋闲在家。院子里的邻居看上去都显得那么富有,小车、票子、欢声笑语,冲撞得臭虫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夹在了一堆成人中间,时常汗颜不止。

    赋闲:自由职业者在居民老大妈眼里的一种生活状态,或者被称之为“无业”。

    邻居:都市人的公寓、楼层、单元、电梯、防盗门似乎与每家每户每人都拉得很近,其实无意之中都形成了重重隔阂和关隘。一个见怪不怪的现象是:同一个小区里楼宇热闹林立,可人人形同陌路。

    富有: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物质上富足,精神上贫乏;反之,精神上富足,多半是穷光蛋。好在臭虫王国的比尔家族就有一个世界首富比尔.盖茨,这样想想,多少也算是对抛弃主人而行漂泊生活的臭虫的一种阿Q式的安慰。

    汗颜:常常使人自愧弗如的尴尬或难堪。

    臭虫糊涂了。早知道功名利禄不可求,只一味踏踏实实地认真行生活的人,可为什么还厄运不断?臭虫变得潦倒和沉默。

    糊涂:糊涂有真假。真糊涂可悲,假糊涂就必须具有较高的表演天赋。据说做人往往要装成这样,实际并非如此。古人云:“水至清者无鱼,人至察者无朋。”板桥郑燮说,难得糊涂!?

    功名:没得到的人向往,得到的人唾弃。

    厄运:水稻抽穗期的“卡脖旱”;臭虫没生活费了又恰逢房东打电话催交下一季度的房租。

    潦倒:北风吹乱头发,世风吹皱凡心。

    有人说70年代人是地地道道的灰领阶层,但臭虫却认为狗屁不是。臭虫是什么?文化人?诗人?艺术家?作家?什么都不是,或许别人说你像某一类人,也只是脸面上贴点儿金,聊以自慰罢了。

    灰领:一种说法是:上世纪70年代的人在学历和年薪上不及白领和金领,在事业上却被安排在最需要卖力的岗位上的一种生存状态。

    文化人:古代称不谙升官发财之道的士子为文人,今天将文人改称为文化人,当然也指一些与文化沾一点儿边的、暂时安不上什么名号、无法归类的角色。

    诗人:20世纪捷克一个叫塞弗尔特的曾经说过,诗人是一个民族的良心。这一说,中国谁像写诗的?这是一个没有诗意的时代,人人都在忙着奔小康。继海子之后,谁能堪称诗人?

    艺术家:起码心里认为自己是,且行为举止像艺术家夸张的作派,再就是有人认可你还基本够格。

    作家:满腹文章,笔下生花的一类曾受人尊重的角色,有人称作家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可现今的一些作家,哪还有什么使命感在肩?享受小康生活还来不及,谁还有功夫还去体验别人的生活?这或许就是作家们为什么写不出有分量的作品的原因。美女写作、下体写作、少儿写作成风,试想哪位清高者能固守文学的最后一片处女地?倒是一些演员由于角色的需要和金钱的召唤,还在敷衍实践,可他(她)们下乡前关心得最多的是自带马桶出恭还是挖土坑出恭的问题。

    面:“面”本是一种主食,但人类多衍生为一种叫“面子”的说法。旧上海闻人杜月笙说过一句颇耐人寻味的话:“我这一辈子被三碗面吃死了。哪三碗面?体面、场面、情面。”

    聊以自慰:无人欣赏的清高。

    曾经一女子给臭虫画像:四分沧桑、三分傲气、二分落魄、一份无奈。但臭虫没有退隐、没有懈怠自己,他仍在与命运抗争。

    退隐: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退隐田园,首开一代田园诗风,同时也成就了他淡适自在的诗酒人生。可现代人,一旦踏入仕途,只要有希望往上爬,你让他吮痈舐痔他都干,还不消说“折腰”,甚或退隐山林。“大隐隐于市”,这或许是末法时代的一种特有的修行。
懈怠:放松了进取的劲头。

    臭虫多半时间是在阅读中度过的。有时读读历史,试图从古代文明史中发现一些影响当今社会的文明“碎片”。

    阅读:徜徉在别人的快乐中,享受文字的快乐。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中通过永泽的口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不愿阅读未经时间洗礼的书籍。”真正的阅读者大抵如此苛求。

    历史:好比一块火烧馍,只是从火塘灰中刨出来时就已经熟透了。

    影响:一些文化人总想用自己的些微“思想碎片”来给受众留下一点什么,结果换来的多是无人回响的痛苦与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文明:简单得说,文明就是人类社会从蒙昧到野蛮到发展的生活进步状态。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可以从对待祖宗文化遗产的肯定与否定的态度上反馈出来。

    有时也想试图了解一些政治。但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中国领导人总是一幅日理万机的样子?为什么廉政风暴一刮再刮,可诸如卖官鬻爵的腐败之风依然走火,那些大小官僚操着官腔照样做着冠冕堂皇的官样文章,“豆腐渣工程”还是司空见惯?清官何在?泱泱大国买几艘它国退役的航空母舰来展示,这究竟是国防的耻辱还是经济的繁荣?

    政治:现在多指政府或团体的决策和执行过程的一系列活动。人们通常意义上习惯于把政治与权术、黑暗、腐败等联系起来,所以中国政府又提出“政治文明”一词,大意是民主发展的有益成果还是要借鉴的嘛。

    日理万机:中国领导人和西方领导人在媒体上出镜的惟一不同点是:中国领导人多的是忙着开会、忙着会见、忙着考察的消息;而西方领导人多的是度假休闲的消息。

    卖官鬻爵:老友来京,总不免说说小城旧事。其中就谈到父母官是谁的问题。老友愤慨道:君不见几年一届县委书记、县长怎么会成为百万富翁的?一个乡镇长多少钱,一个局长多少钱,明里清廉,暗地腐败。你升官我发财,理所当然。这就是基层所谓的“市场政治”。

    官僚:始终端着官架子,而不干实事的人。曾国藩的《冰鉴》中说,嘴角边括弧越大的人越是做大官僚的料。

    官腔:也难怪,不以此拿腔拿调与老百姓区别,还不被人低看一等?

    官样文章:新时代的八股文,走形式的虚腔假调。表面文章做得锦上添花,谁清楚背后掩盖着什么样的龌龊?

    司空见惯:什么大工程出点儿小问题,也属正常,因为唐朝就有工程指挥老爷见惯不怪一说嘛。

    清官:一旦挂上这个美名,后面的日子就有点儿难熬,因为人人都在盯着你,尤其在吏治腐败的时代。

    航空母舰:中国商人买几艘苏俄废弃的航母拖到中国海边来炫耀;美国人开几艘战斗航母靠近中国领海来示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谁在忘记范大人的话?谁在实践范大人的话?

    耻辱:“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北岛的诗,令人震撼,也令国人反思。华夏儿女没有理由,也没人相信,泱泱大国只是一个庞大的经济躯壳!因为这是一个人人向往和平的时代,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再说联合国,竟然阻止不了一个美英联军沆瀣一气到处伸张“正义”,难道遭受独裁统治的伊拉克人民非要在家园变成战场后,才能获得民主和自由?显然,这只是一个强盗逻辑。

    联合国:老百姓搞不清楚,联合国究竟是一幢大楼,还是一个国家?这个问题可能联合国秘书长回答最为妥当。

    联军:英国就像美国的应声虫,干什么事都紧紧跟在美国的后面。如臭名昭著的美英联军入侵伊拉克。

    沆瀣一气:“沆瀣”本来指夜间的露气。唐僖宗乾符二年(875)时,一个名叫崔瀣的考生应试,主持廷试的官员崔沆录取了他。崔瀣走马上任,官运亨通。时人不免怀疑,继而加以嘲笑道:“座主门生,沆瀣一气”。可惜一个好好的词,就这样被糟践。于是后人起名,谁也不敢再用了。

    正义: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确切答案的问题。是社会秩序公正?柏拉图认为,只有公正的人才是幸福的。是至善?是目标行为的正当性?是共产主义提倡的各得其所?

    独裁:非法西斯的政治专利。前有古人,后有来者。据说前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每每说到我时,不说我,不说朕,而说“萨达姆”。

    民主:统治阶级标榜的给民众的权利。不过对于集权统治者来说,民主只是一纸空言。文人李敖一度竞选台湾“总统”,也只是一出民主的闹剧而已。

    自由:佛家讲通过修行,摆脱烦恼的束缚,明心见性,就会获得心性的解脱和大自在。在俗世中,人类追求自由的代价是沉重的。罗兰夫人说:“自由自由,天下多少罪恶,都是借你的名做出的。”

    时值知识经济时代,西风东渐,知识分子的文化心态更是受到不小的冲击。

    知识经济:比较时尚的一种崭新的经济形态,简单地说,就是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

    西风东渐:简单、叛逆、自由,这样的西方文化对越来越迷失的国人来说,何乐而不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知识分子:才智出众、道德高尚、思想内涵丰富,富有社会责任感和文化使命感的脑力劳动者。

    文化:什么是文化?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答案。其实,简单地说,文化就是生活,是一个民族智能产出的总和。荣格说:“一切文化,最后都沉淀为人格!”戴维.兰德斯说:“如果经济发展给了我们什么启示,那就是文化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因素。”文化是神圣的,是有传承的,现如今却是一个文化产业化的时代,神州大地到处都提倡这么一句口号,“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当代文坛早已是市场的天下,谁有心思看纯文学的东西?先改编成电视剧还差不多。

    文坛:中国当代文坛一些所谓的“作家”正处在“三缺”状态,即缺乏最起码的社会良知、缺乏为文的职业道德、缺乏直面生活的勇气,可以想像他们笔下生产什么。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当代文坛流行四种体液:眼泪、脚汗、口水、精液及臊腺分泌物。言情派赚取眼泪,行走文学赚取脚汗,相互泼骂赚取口水,美女及下体写作赚取精液及臊腺分泌物。歌德说过,先有人的堕落,然后是文学的堕落。这就是中国当代文坛之怪现状。

    文学:人类的精神活动通过感性思维者的笔端表现出来。众所周知,好的文学作品能深深影响一代人的精神。问题是时下的文学不是空前的繁荣而是潜在的式微,因为繁荣是文化官员的“政绩”显现,式微只是读者的心理悲哀而已。

    这是一个制造畅销书的时代,名人“说”书、励志书泛滥、大话体的风行、狗尾续貂的噱头,还有诸如被评论家视为“文化幼稚病”的《哈利.波特》等外版书的畅销......前些年千千万万的读者捧着一本书读,仅读后感就又变成了许多本书。这几年,一个读者读几十本说,结果读后什么收获也没有。这是谁之过错,谁之堕落?

    畅销书:近些年中国大陆出版界出现的怪现象:外版书本本畅销,本版书狗屁不畅。泰迪.罗斯福说过,我宁可见到的是前年的畅销书。因为前年的畅销书现在仍然引人注目,说明他还值得一读。

    励志书:出版界方兴未艾的图书选题方向。似乎中国人不读此类的书,就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了一样。其实读者哪里知道一些外国名人的书是怎么产生的,一概不知。比如一本《给加西亚的信》是用一篇三千字的小文章拼凑成一本畅销书的,《比尔.盖茨给青少年的11个忠告》是在十一句话的基础上填塞成稿的。这样一说,是否会扼杀青少年的读书欲望?

    狗尾续貂:什么时候都有狗尾续貂者,如曹雪芹的《红楼梦》后面续了若干。坊间闹的最大的笑话是:一个大陆写手写了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的续篇,叫什么《挪威没有森林》,竟宣称是村上春树的一份没有公开的情书。

    评论家:专门为文学艺术家的作品挠痒痒肉的一类人。

    文化幼稚病:《哈利.波特》系列书在中国大陆的热销,除了出版社和渠道成员赚了个钵满盆满后,给青少年读者带来了什么?国外畅销的书就一定是好书?显见国内出版人的观念还是那句老话: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有人认为,“魔法石”热卖现象就是典型的文化幼稚病。

    读后感:好多伟大崇高玄妙的东西都是“多情”、“觉悟”的读者读出来的,而作者压根儿就没有往哪一方面想。鲁迅被奉为“民族之魂”,鲁迅的文章被树为一面“革命的旗子”,恐怕就是革命斗争的需要。以至于1957年,毛泽东主席在上海接见文教界人士时,罗稷南以“要是鲁迅还活着”请教主席时,得到的回答是:“要么被关在监牢里,要么一句话也不说。”还是鲁迅有先见之明,死的时候让周海婴“忘了我吧”。

    脑力劳动者再不见汗牛充栋的书斋。一些所谓的“大家”经常嚷嚷要罢笔。艺术恰似佛头着粪,成为了一种赚钱的幌子。思想家要么互相吹捧和抚摸,要么嚼别人吃剩下的馍馍,斯文扫地。满大街都是大学文化的人在那儿高声贱卖。这是一个附庸风雅的时代,这是一个讲求格调的时代,这是一个浅薄的时代,这是一个灵魂缺失的时代。

    脑力劳动者:奥地利作家茨威格在遗言中写道:“对我来说,脑力劳动是最纯粹的快乐,个人自由是世界上最崇高的财富。”

    汗牛充栋:过去的读书人装扮书斋需要劳累牛力;现在的读书人只许摆一台电脑和一些自己著述的大作而已,想一想不知要节省多少空间。

    罢笔:成大家者,以生存记考,不得冒傻气。

    艺术:歌德说过,艺术是生活的镜子。艺术其实是艺术家对自然界美好东西的自由大胆地再创造。

    佛头着粪:给神圣、伟大的东西吃一记恶心棒。如蒙娜丽莎的八字胡。

    思想家:杜威似乎说过这样一句话:思想家只消开始思维时,都多或多或少地将稳定的世界推入危险之中,甚至自身也充满了危险。

    斯文扫地:文人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滑落。

    大学文化:每每出现在中国官员的履历表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它又是一件“皇帝的新衣”。

    附庸风雅:好比名人身上长的疖子。由于这个疖子长在名人身上,故名人一挠痒,疖子也就出了名。

    格调:一部反思美国生活阶层的书,使有窥阴癖的中国读者抢翻了天,正如一美国评论家所说,人们一看你家住的房子,便全然知道了你的生活。这种东西,在中国人的心灵世界中算得了什么?什么也不是。于是臭虫也开始着手探究中国人的格调,几年后得出的结论是:中国格调是中国人精神世界的流露,是艺术风格的反映,是审美情趣的升华。由是,《中国格调》经过一年的阵痛后,付梓出版。

    浅薄:一指知识浅陋。一指轻浮。两者都使人无法理喻,但又不得不容忍。

    灵魂:附于人体的一种非物质存在,有人称之为良心,但大多数人易于忽略它的存在。因此在末法时代,相当一部分人就是阴间的厉鬼。鬼无灵魂无形体,鬼分几等,因此蒲松龄笔下的鬼个个显得比人可爱。

    臭虫的心灵倍受煎熬。一面是积极应对困顿的生活,一半是对灵魂的静心观照。他有时也想,是否自己的思维已钻进了牛角尖?

    煎熬:塞缪尔.贝克的荒诞剧《等待戈多》中,哈姆说:“人们终生都期望着,这些片刻能组成一生”。

    静心:中国古禅德说:“想想一个没有声音的声音吧。”印度大师奥修说:“静心只是一个为跳进无意识而作的努力。”

    观照:对灵魂的自省。奥修说:“觉知,完全存在于当下的时刻,成为在山上的一个观看者,观照着经过的一切。你的思想会试图跑向未来,或者返回到过去,只是远远地看它们——不要评判它们,不要卷入到它们中间,只是停留在当下,观照。观照的过程就是静心,你看见什么并不重要。记住,不要变得认同或者迷失在经过的事情中:思想,感情,身体的感觉,判断。”

    牛角尖:据说是死胡同,其实它是一个生长锥。

    可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人类还有可能返璞归真吗?但臭虫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始终记住茅盾说的那句话:“将希望放在明天的人是有福气的人。”

    返璞归真:人类的本来面目是怎样的?心性本善?身体只是一幅骨架或裸体?还真有人定义在表面的本真。日本人的裸体协会、欧洲人的裸体部落,其建立的目的就是想借此回归自然,寻找本真的感觉。可心灵是否净化了?由是想起一则故事:一位人类学教授应邀给裸体部落的裸体主义者们讲一堂课,教授犯难了:是穿衣服呢,还是不穿衣服?穿衣服是对他们的污辱,不穿衣服是对自己的放纵。教授左思右想,还是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当他最后一刻站在讲台上时才发现:台下听众为了尊重教授,都整整齐齐地穿着衣服,惟有自己赤身裸体。

    王小波曾说:“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还会有人在走着。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着的时候,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高兴。”佛法告诉众生只要潜心修行,六根清净,一心不乱,就可尘销智圆,何谈障碍智慧?

    修行:修正错误的知见,矫正错误的言行。但世间凡夫都喜欢向佛菩萨一边检讨自己的过失,一边心猿意马,其实都是在作秀。

    六根清净:佛教上将眼、耳、鼻、舌、身、意,从心理与物理的媒介功能上称为六根。眼为视根、耳为听根、鼻为嗅根、舌为味根、身为触根、意为虑根。六根乃联系尘世,遮掩佛性之业障。凡夫眼根贪色、耳根贪声、鼻根贪香、舌根贪味、身根贪细滑、意根贪乐境。何谈六根清净?有贪必有嗔恚痴念,于是三毒交加,坠入苦海,永无出离之日。

    但凡夫恃才傲物者多多,自作聪明者多多,焚琴煮鹤之类的搞笑剧也还在不断上演。谁是真正的觉悟者?佛!

    恃才傲物:自以为了不起,而轻视周围的一切。这是一些自以为是的“才子”的通病。

    自作聪明:时常爱逞能的结果是给人留下一个可笑的谈资:笨蛋是这样炼成的!


    焚琴煮鹤:古琴和仙鹤不存,最后的风雅,就这样被糟践。

    觉悟:人人自性具足,只不过被俗世的烦恼所蒙蔽,一旦明心见性,证见菩提,就可以达到一个亲近灵魂的境界。觉悟者就是一个洞悉世界的真相和了解人生的真谛的明白人而已。

    佛:佛性即自性。佛是什么?佛是全智全悲,理智、情感和能力同时达到最圆满的境界的人格,是至善至美至真的人格。

    “像佛一样生活!”这或许就是臭虫的座右铭。

    座右铭:警示自己的话,多是名人名言。古希腊哲人狄奥尼根留给弟子的遗言:“像狗一样生活!”

  (实习编:马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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