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芜萸

　　采访者：芜萸

　　被访者：乔纳森·霍兰德

   ——美国巴特利舞蹈团艺术总监乔纳森·霍兰德采访录
 
　　作为参加首届北京国际现代舞周的首个国外舞团，巴特利舞蹈团为北京观众带来了一台“非常美国”的现代舞作品，而笔者在演出前与其艺术总监乔纳森霍兰德的对话，则向我们展示着那些作品之后的许多东西……

　　笔者：这是您首次向北京观众介绍您的舞团和作品，而您所参加的，也是第一届在北京举办的国际现代舞周，对此，您有什么感受呢？
 
　　霍兰德（以下简称霍）：实际上这次北京之行，是我们跨越6个国家的巡回演出的最后一站。北京在国际上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我非常开心这次逾期30天的，有特别意义的巡演，以参加北京首届国际现代舞周这样好的方式结束。
 
　　笔者：您所说的“特别意义”指的是什么呢？
 
　　霍：这次我们带来四个作品，其中最早的作品是1992年创作的，它们实际上记录了15年的一个工作过程，所以我说这个巡演特别。

　　笔者：您对这次现代舞周有什么期待？
 
　　霍：能在这儿与许多致力于现代舞的同行们交流，我深感快乐。同时，当人们共同分享他们对于生命以及身体的强烈感受时，世界因为交流而变得更小了， 无论是小地方还是大城市的观众，都会为那些来自人类肢体的情感所影响。
 
　　笔者：但是对大部分中国观众来说，他们在看现代舞时总是感到疑惑，因为他们习惯于那些讲故事的，或者表达具体情绪的舞蹈。

　　霍：其实观众完全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去解读作品，他们也完全可以从作品中得到力量去发现自我，并对作品作出回应。现代舞是非常抽象的，不能直接将它与别的什么等同起来。
 
　　笔者：也就是说观众在看现代舞时，只去感觉舞蹈本身，而不要试图从那里面寻找故事与情绪，或许才是最好的方式。

　　霍：是这样。他们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在舞蹈的引领下尽情地去想象，这样，他们才能真正从现代舞中得到养份。
 
　　笔者：您能介绍一下现代舞在美国的现状么？
 
　　霍：在美国，关于现代舞的定义问题仍然让许多人感到疑惑。现代舞与当代舞，现代舞与舞蹈剧场，常常让人无法区分。其实，艺术家对这种疑惑应该一笑付之，他们只需要创作就行了。为作品命名，那是理论家和批评家的事情。我称我的作品为现代舞，也并不担心它会给我带来什么约束。但是有些人害怕用这些名称，因为它们意味着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某种风尚。我并不赞成这样，让那些热衷于给作品安个名字的人安就好了，舞蹈家喜欢怎样跳就怎样跳。对观众来说也一样，看舞蹈的时候，他们压根就不要去想那个舞蹈是现代舞还是舞蹈剧场，只要想我到底喜欢它么？它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这已经足够有趣了。
 
　　笔者：的确如此，我完全赞同您的观点。您的舞团在当地，又是怎样一个状况呢？
 
　　霍：我的舞团已经33岁了。我与我的团员们一致这样认为，舞团应该从不同的方面表现出积极的状态。作为一个舞蹈团，参与创作与演出固然重要，但是承担起教育这一重要责任，也是它必须要做的。所以，我们会把舞蹈带到公共学校去，让那里的孩子们能在日常学习中接触到舞蹈。同时，纽约还有一年一度的舞蹈节。舞蹈节是一个完全免费的，户外型的舞蹈盛事，至今已经有26年的历史了。许多舞团都会在舞蹈节上演出自己的作品。说到这个，还要提一下我在舞蹈节上的邻居，一个非常著名的中国舞团，他们总给我们带来让人耳目一新的中国传统舞蹈。[NextPage]

　　笔者：您喜欢中国传统舞蹈么？

　　霍：那些中国舞者高高抛起方巾，同时又完成着让人目瞪口呆的跳跃，他们简直棒极了！中国舞者创造了许多非常漂亮的动作，当我在舞蹈节上把这个团介绍给我的观众时，他们与我一样，也爱上了中国传统舞蹈。任何舞蹈都具有它的文化内涵，并能体现编导的个性特征。所以，我喜欢各种类型的舞蹈，民间舞、芭蕾舞、踢踏舞以及爵士。只要舞蹈本身好，我不在意它们是从哪来的。这一次我们去参观了中央民族大学，那里的学生也是非常好的舞者。

　　笔者：那里的学生经过系统训练，完成了不同体系的动作学习，包括不同种类的民间舞、现代舞和芭蕾，这都是对舞者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您的首次北京之行，对这个城市感觉如何？
 
　　霍：即使只有短短几天，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每一幢建筑都那么巨大，每一个屋顶都那么高，甚至比纽约的还要高，人在它们面前闲的非常小。还有机场，那是我长这么大见到的最大的机场。

　　笔者：是的。北京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来自世界各地人们聚集在这里，连坐在剧场里看现代舞的观众也越来越多。不过，多很多现代舞者来说，他们依然觉得现代舞只属于小众的，您认为是这样么？

　　霍：舞蹈节就在吸引更多的人走近舞蹈，我的团致力于教育工作，也是为了这个。我认为艺术家有责任要让更多的人到舞蹈世界中来。
 
　　笔者：我能够这样理解么？您面对现代舞“小众化”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是把您的舞蹈介绍给越来越多的人。但是在您编舞的时候，您会为迎合观众的口味而调整自己么？
 
　　霍：你马上就能看到我的作品了，我非常愿意为观众考虑，也期望与他们交流分享，而不是被孤立起来。这个非常不容易，但必须那样做。

　　笔者：科技在进步，创作手段也随之丰富起来。很多编舞家开始运用新的语言比如多媒体，一些质疑也随之而来：这样下去舞台上的舞蹈空间会受到影响么？舞蹈会不会有一天不再是舞蹈了？您怎样看这种潮流呢？您在创作里又是怎样处理这个问题的？
 
　　霍：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当人们盲目追求效果时，他们常常可能会与“动作”本身失去了联系。但我创作时不会考虑这个，因为创作过程是直觉先行的，一旦开始了，就无暇顾及自己是不是这个用多了那个用多了。艺术家不能以批评家的方式思维，如果他们那样的话肯定什么都做不出来。不过作出判断是重要的，在做作品的时候，艺术家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在作品完成以后，他们必须回过头去看，看自己是不是成功地完成了它。当我工作时，考虑到效果以及和音乐家的合作，我不会刻意用过多的动作，今天晚上的作品里面就有四段专门写的音乐。当然，音乐之所以与舞蹈一样重要，是因为我曾经专门学习过它，从五岁到十八岁，我一直学习古典钢琴，所以音乐后来一直在我的创作里重要地位，也可以说，舞蹈就是我的音乐。

　　笔者：所以舞蹈在您的作品里面是一切，对么？

　　霍：对！其他任何东西都可以与它有联系，但是舞蹈与动作必须是重点。比如说男人与女人在互动而舞时，舞台上不需要有别的什么，光看他们怎样配合怎样进行动作，已经是非常美妙的事情。

　　笔者：您对关于您作品的评论有什么期望？

　　霍：评论应该是开放性的。评论者不需要将作品与其他什么相比较，只要看舞台上发生的，说自己想到的就够了。我的作品里有四个片断，你可以对每一个的反应都不一样。因为我喜欢以不同的方式创作，所以这四个片断从某种角度上说是毫无关系的。不过，你可以刻意寻找找或者切断它们之间的关系，我想都会很有意思，也许这才是主要的。

　　不到三十分钟的谈话过程，霍兰德轻描淡写地表述他关于创作，关于艺术的理解，许多处寥寥数语却字字珠玑。“艺术家有责任要让更多的人到舞蹈世界中来”，“舞蹈，就是我的音乐”这几句，尤显真诚。

　　（编辑：刘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