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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女生撒哈拉 第四部

2008-04-15 17:25:35来源:    作者:

   

作者:  爱斯米·科德尔

    苹果的故事(1)

    下雨了,落叶软塌塌地贴在马路上让人想起了幼儿园的地板,因为我们上美术课的时候,总是把颜料弄得红一块绿一块地粘在地板上,就好像地板才是真正的画板。波迪小姐又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一个老师的故事。我们边听边把收集的落叶夹在我们的标本夹里。波迪小姐的头上带着一个大大的红枫叶做的花环,衬着她的绿头发,看起来漂亮极了。
  
    “她已经非常老了。”
  
    “有多老?”
  
    “老到头发都变白了,老到背都弯了,老到看人时眼睛都要眯着。”波迪小姐也眯起了眼睛。“她每天走着去学校。她早上起得很早,早到草地上还有露珠呢!”
  
    拉菲尔突然大笑起来,“她踩那些露珠了吗?”
  
    波迪小姐警告的眼光扫过拉菲尔,“对,她的确踩在那些露珠上了,因为露珠不过是水珠,拉菲尔。因为她踩到了很多露珠,一路走下来,她的鞋子都被打湿了,鞋前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月芽形的水痕。
  
    “她住在乡下,每天去学校都走同样一条蜿蜒的土黄的小路穿过树林,再穿过那片空地,走过操场,最后走到教室里。”
  
    “她为什么不开车?”
  
    “那时候还没有车开!”
  
    “我奶奶也很老了,但是她就开车,一辆别克!”
  
    又有几个孩子也开始嚷嚷他们的奶奶和姥姥都开什么牌子的车。“好,我等你们说完!”波迪小姐说。等待过去了,“不管你们的爷爷奶奶都开什么车,如果你们住在乡下就知道为什么她不开车了。虽然她不开车,但是她看得到很多美丽的景色,比如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上,就在天空的两端,互相望着对方。”
  
    “我见过,”安吉丽娜煞有介事地点头说,“嗯,漂亮极了!”
  
    “我也喜欢。这让我想起了在操场两端的两个孩子,两个女孩儿,她们太害羞了,害羞得不敢走向对方说声‘你好!’。”我看着瑞秋,微笑。她也看着我,微笑。我感觉巴黎在从背后望着我,所以我回头了。“在乡下,空气闻起来就像噼啪作响的绿豌豆,或者像蟋蟀在摔跤,噼啪!噼啪!”波迪小姐唱着。
  
    “只要你走到那儿,它们就蹦得哪儿都是,啊哈!”安吉丽娜兴奋极了,好像现在就有豆子在她脚底下开了花,“今年夏天在我奶奶家的时候,就是这样。波迪小姐说的是真的。”
  
    安吉丽娜噼里啪啦说的时候,波迪小姐一直笑着看她。“那你们有没有曾经走在乡下的小路上,特别早的早上,然后就听到树叶沙沙地响动,就好像在跟你说它们有很多很多的秘密?”我们停住手里摆弄的标本夹,等着她变成那棵会诉说秘密的树,然后她的声音果然就轻起来,像阵微风那么轻。“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语言。如果你知道如何听他们讲话,他们就会把藏在树干年轮上的故事都告诉你。他们会告诉你,一场厉害的雷击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个洞,然后顽皮的孩子就踩着这个树洞爬到他们身上玩耍;还有那只脾气糟糕的松鼠,竟然用走私犯兜里掉出的珠宝装饰它的小窝,真是奢侈;或者他们有多想念那只飞走后杳无音信的老猫头鹰,它走了以后,没人再帮树儿捉虫子了。”
  
    “也许那些树只是想说,‘早上好!’”露兹说。
  
    “也许!”波迪小姐表示同意。
  
    “也许什么都没说!”瑞秋说。
  
    “也许什么都没说!”波迪小姐重复。
  
    “也许只是沙沙声!!”我们吼道。
  
    “也许是树和树在说悄悄话!”珍妮说,“他们说吗?”
  
    “我希望他们说。我们都至少说过一次悄悄话,不是吗?”
  
    “萨琪亚可不止一次!”多米尼克叫道。大家都笑了。
  
    “波迪小姐,多米尼克笑话我!”萨琪亚抗议。
  
    “傻死了,树根本就不会说话,更别提悄悄话了,那些都是你们这群幼稚儿的想像,树就是树!”德里提醒我们。
  
    “这是一种灵魂,德里。老师也就是老师。于是这个老师就每天这么走到学校,路过很多树,有的树有魔力,像安吉丽娜的树……”
  
    “啊哈!”安吉丽娜又开始点头。
  
    “有的树只是树,像德里的树。”波迪小姐继续,“但是这个老师总是觉得这些树是有生命的,她看到树上的结,就想到了人的眼睛和嘴巴,她看到树的枝叶,就想到人的手臂和头发,也许这有点幼稚吧。”德里听到这里,一副得意的样子。
  
    “她走过树林来到空地,看到一群黑色的乌鸦飞过天边。然后,她又走了一会儿,看到农民的马儿沿着空地的边儿溜达。”
  
    我用手指轻轻地把“溜达”这个词写在本子的封面上。
  
    “最后她终于看到操场和操场上的孩子了。”
  
    “是趟不错的散步哦!”珍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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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苹果的故事(2)

    波迪小姐在黑板上写了一个词:“田园的”。“当我们说某种事物非常地好,非常地有乡下的气息,我们就说它是‘田园的’美。但是这么走了25年后,这个老师开始妒忌她所偶遇或路过的事物。”我记下了“偶遇”。
  
    “什么意思,干吗妒忌?”
  
    “她看到鸟儿的时候会想,‘为什么我不能飞?’她看到马儿的时候就想,‘为什么我不能像它那样跑?’她看到那些孩子的时候就想,‘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们一样玩耍’?”
  
    “笨!”拉里说。
  
    “更糟的是,她的班上有一个小男孩儿……”
  
    “他是叫拉菲尔吗?”拉菲尔问道。
  
    “是多米尼克吗?”多米尼克问道。
  
    “是埃尼吗?”埃尼问道。
  
    “哦,不,我记不住了,”波迪小姐抿着嘴微笑道,“我只记得他是个坏孩子!”
  
    “他是叫德里吗?”薇罗尼卡问道。我们都笑了。
  
    “闭嘴!如果他坏,那就是他的老师坏!”德里吼道。
  
    “正确,德里!”波迪小姐用力地敲着桌子。“你说得太对了!这个男孩儿是坏,但是他的老师也坏,只不过让他们变坏的原因不同。在家里,这个男孩儿挨打。他家里很穷。他走着来上学的时候,树儿都不跟他说话。来到学校,同学也不跟他说话。于是,这个男孩儿也渐渐地变得妒忌。‘为什么我不能读?’‘为什么我不会写?’‘为什么我没有朋友?’”所有人都静静的,没人发出声音。
  
    “他不能跟他的爸爸发脾气,因为他会打他。”巴黎补充。
  
    “他也不能跟他的同学发脾气,他们也会打他。”凯丽一字一顿地说,就好像如果打起来,她一定是第一个动手的。
  
    “所以,还剩下谁了?每天,他就冲着他的老师生气。那时,很久以前了,老师还是可以打学生的。”波迪小姐叹了口气。“但是当了25年的老师了,她都没打过一个学生,她也不想打这个男孩儿!”
  
    “她要爱他!”拉欣达说,“老师拿钱就是要爱学生的。”
  
    “老师拿的钱不多,所以他们也不怎么爱学生。”拉里说。波迪小姐惊讶地盯着拉里。“大多数不怎么爱学生。”拉里赶快订正。
  
    “这么想很蠢,拉里。老师不是要爱学生才能拿钱的。给人钱叫他为了这些钱去爱你,做—不—到!”波迪小姐解释,“爱学生与其说是老师的主要责任,不如说是一笔额外的奖赏。”
  
    “对我来说这笔额外的奖赏要比主要责任还要重要!”克罗地亚模仿波迪小姐的口气接着说。
  
    “对极了,聪明的克罗地亚。”波迪小姐边说边拿出了“快乐盒子”。克罗地亚吃惊地看着盒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挑出一枚贴纸。“额外的奖赏要凭你自己的意愿。如果你打心眼里乐于工作、爱别人,你所得到的额外奖赏往往是最令你幸福的。”
  
    拉菲尔打断道:“好了,别再爱呀爱的了,那个男孩儿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好吧。所以这个男孩儿和这个老师谁也不想得到额外的奖赏。男孩儿不断地冲他的老师发脾气,惹她生气。把胶水涂在她的椅子上,或者把粉笔灰放在她的口袋里。”
  
    “老套!”德里嘟囔着。
  
    “最糟的是,他总是在教室的后面不停地自言自语,像个疯子一样。他从不做任何一件老师布置的任务。有时他站在自己的凳子上,捶着胸脯大喊大叫!”
  
    “像‘金刚’!”埃尼说。
  
    德里立刻站在凳子上开始给大家演示“金刚”或者“那个男孩儿”的样子。
  
    “谢谢,德里,就是那个样子。于是,老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来学校的路上,她没有心思听树儿跟她说话,也不愿意抬头看看日月同辉的美丽景色,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坏男孩儿。”
  
    “她需要一个‘烦恼收集器’!”凯丽说。
  
    “对!”珍妮和凯丽击掌表示赞成。
  
    “她看到鸟儿、马儿和孩子们不再感到高兴,而是感到痛苦。这些在她年轻时让她觉得幸福的东西全都变了味儿。
  
    “每天,男孩儿不做作业,用不同的语言伤害他的老师,男孩儿的话就像鞭子一样打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自己当老师这么多年实在是很失败。”
  
    “她应该打那个男孩儿的屁股!”拉欣达喊道。
  
    “文明用语!”波迪小姐提醒她,“拉欣达,你觉得那样管用吗?”
  
    “不,但是她可以舒服一点!”
  
    “对!让故事变成她打男孩儿的屁股!”拉菲尔催促着,也忘记了用“文明用语”。
  
    “对,让她反击!”
  
    “我们投票吧!谁赞成打屁股?”
  
    “这不是投票的问题。”波迪小姐说。她双手抱在胸前做出“等待”的动作。“故事不是民主决议,谢天谢地不是。”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我得让你们失望了,”她说,“她没有打男孩儿。我说过了,她教书的25年里都没有打过任何一个孩子,她不想让这个男孩儿破坏这个完美的记录。”
  
    “好吧!”凯丽小声地说。
  
    “一天,她布置给学生一个作业。以‘我希望’为题写一篇日记。”
  
    “那时候学生也写日记?”
  
    “她可是一直走在时代前头的。她布置完作业后才意识到她是多么地渴望学生们的答案。”
  
    就像我问瑞秋问题时一样,我想。
  
    “那个老师拿出一张纸,然后写道:‘我希望我是一只鸟;我希望我是一匹马;我希望我是一个孩子。’”
  
    “三个愿望啊,她太贪心了!”里昂说。
  
    “她应该许愿让这个男孩儿滚蛋。”坦尼亚嘟囔。
  
    “在这个时候,男孩儿也写下了他的愿望。他写的是‘我希望她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他干吗写这个?好多别的可以写啊,他可以写我希望我有100万!”德里吭声道。
  
    “他这么写是因为他知道老师一定会看他写的东西。他知道这些话会伤害他的老师。他想伤害别人,因为一直有人在伤害他。
  
    “那个写日记的下午,课程结束的时候,老师把学生的日记收起来,提着一兜书离开了学校,路过了学校的操场,空地,穿过树林,回到了她的住处。”
  
    “第二天,男孩儿来上学的时候,发现他的老师已经不在了。换了一个新老师来给他们上课。他突然觉得很害怕。”
  
    “害怕什么?”克罗地亚问,“那不过是个愿望而已。”
  
    “然后,他觉得非常地后悔,非常地抱歉。他希望他的老师能回来,然后他再也不给老师捣乱了,然后树就开始唱歌了,跳舞了,啦啦啦……”德里讽刺地接着。
  
    “你觉得这个结尾比较好吗?”波迪小姐说完,叹了一口气。
  
    “别说话,德里!”多米尼克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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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苹果的故事(3)

    “新来的老师不太好。他打学生,也打那个男孩儿,那个男孩儿只捣乱一次,就挨打了。这个新老师可忍受不了自己的课堂有人一直像疯子一样在后面自言自语,他用武力制止了这个男孩儿。同学们没人帮男孩儿,他们也烦透了自己的课堂上一直有人像疯子一样在后面自言自语,有人能制住他,大家都觉得很高兴。而且,新老师看男孩儿什么都不会,上课的时候也就不提问他。一开始,男孩儿还觉得挺自由的。可是慢慢地他觉得自己像空气一样,没人注意他了。他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以为这都是当初那个愿望造成的,但是他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这么想很愚蠢。

    “一天早上,他沿着小路走去上学,突然听到了以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是树的说话声!一种他永远无法理解的声音。他害怕极了,开始在小路上狂奔,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前面有一棵苹果树。他高兴极了,忘了害怕。他摘了几只苹果一路走,一路吃,因为饥饿而疼痛的胃慢慢地不疼了。
  
    “到了学校,他的苹果只剩下一只了,他就把最后的这只苹果插在篱笆的一根柱子上。
  
    “一整天,他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许多小鸟过来吃他插的苹果。那些小鸟快乐地围成一个圈,环绕着操场。鸟儿们时不时地离队啄一口苹果再归队。慢慢地,小男孩儿觉得因为愤怒而疼痛的心也不疼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每天,男孩儿都从苹果树上摘下来一只苹果放在篱笆上给小鸟吃。终于有一天,他想看看树林还有没有其他的树。在寻找的路上,他发现了那个老师的包放在树林的地上,压在潮湿的课本下的正是写着他的愿望的日记本。他记起了曾经的那个愚蠢的愿望,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愿望老师才离开学校的。但是他只想了一小会儿,就不想了,因为他已经长大了。”
  
    “懂事了?”拉里问。
  
    “你觉得呢?他拿出了那些课本,把它们晒干。每天下课他就在操场上自己读这些课本。”
  
    “干吗不回家看?”拉菲尔笑着问。
  
    “回家会挨揍的!”德里回答。我看着他,也许大家都看着德里,甚至连波迪小姐也是。
  
    “现在,有一匹马也过来吃那只苹果。但是只吃一两口,然后就绕着空地飞快地奔驰。你们知道对于一个小男孩儿来说,这匹马跑得有多美吗?
  
    “又过了很长的时间。你们知道很长的时间过去会发生什么事吗?”
  
    “人们变老了!”萨琪亚说。
  
    “有的人死了!”瑞秋说。
  
    “对,有的人老了,有的人死了。男孩儿也长大了。他的爸爸死了,新老师也退休了,搬走了。有一天学监来了,就是学校里最大的头头儿。他问了学生几个问题,男孩儿回答得棒极了。学监问男孩儿愿不愿意毕业后留下来当老师。男孩儿说:‘愿意!’
  
    “秋天又到了,树叶开始纷纷落下。”波迪小姐拿起了几片枫叶轻轻地把它们丢在地板上,就好像叶子落下的样子。“有一天,教室的门开了,一个年轻人坐在讲桌后面,虽然刚刚长出胡子,但是他的学问已经很多很深了。没有人知道他就是那个曾经成天饿着肚子、挨爸爸的皮鞭、站在桌子上捶自己胸膛的捣蛋鬼,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希望’他的老师离开,也没有人知道为此他是多么地后悔悲伤。
  
    “他站在教室的门边,拉响了上课铃,操场上的孩子就都跑回了教室。其中有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女孩,她的头发是棕色的,直直的棕色头发;她的皮肤也是棕色的,阳光亲吻过的棕色;她的笑容和嘴巴都是大大的,好像是被脑袋后面紧紧的马尾辫扯大的一样。”
  
    “这就是第三个愿望!”安吉丽娜轻轻地说。
  
     波迪小姐笑了,“小女孩手里握着一个又大又圆又红的苹果。她把它给了站在门口的老师。
  
    “‘为什么把它给我呢?’她的老师问。
  
    “‘因为我还是一只鸟的时候你每天都给我苹果吃,我是一匹马的时候,你每天也给我苹果吃。现在我要把这只苹果给你!’”波迪小姐从她的讲桌上拿过一只苹果放在了德里的桌上。德里看着波迪小姐的脸,然后假装没看见这只苹果。
  
    “每天,小女孩都给她的老师一只苹果,只为了报答那个曾经的小男孩儿对小鸟和马儿所做的一切。但是别的孩子不知道,还以为她想让老师偏爱她才送苹果,于是大家就都开始给老师送苹果。但是在老师的心里,那个曾经是她老师的小女孩儿才是他最喜欢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曾经是小男孩儿的老师和曾经是老师的小女孩儿都幸福地生活着,他们的幸福是那么那么地多,多得都不再需要任何‘愿望’了。好,没了。”
  
    “这算什么故事?”德里问。
  
    “我编的,”波迪小姐说,“根据我的一个梦编的,你喜欢吗?”
  
    “要是你编的,这个故事就不是真的,是吧?”里昂若有所思地说。
  
    不,是真的。我想。只要我写下它,它就是真的。有一个女孩儿希望它是真的,所以它是真的。
  
    “我喜欢!”萨琪亚说。
  
    “你什么不喜欢?”德里马上说。
  
    “这是个童话。”安吉丽娜说。
  
    “可是这里面没有神仙或者精灵啊。”薇罗尼卡说。
  
    “这是一个‘为什么’的故事,”巴黎说。波迪小姐告诉过我们,“为什么”故事就是讲一件事为什么是这样结果的故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为什么教师节要送老师苹果!”
  
    “也许你们说得都对。”波迪小姐说。
  
    “也许他们说得都不对,”萨琪亚说,“我觉得更像一个寓言。”
  
    “寓言最后总会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的。”埃尼提醒道。萨琪亚吸了吸鼻子不吱声了。
  
    “那么如果这的确是个寓言,它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呢?”波迪小姐问。
  
    大家都静静的,想着答案,没在想的孩子就看着别人在想。
  
    “要来的总会来!”拉里说。
  
    “以牙还牙!”拉菲尔哼哼道。多米尼克发出“切”的一声。
  
    波迪小姐没理他们的“哼”和“切”,“拉里,试着想一些你们自己的话,而不是总是重复别人的话或者是已经说过的话。”
  
    我们开始想别人没说过,自己也没说过的话。
  
    “梦想总会成真!”露兹最后说。
  
    “不错。”波迪小姐说,“但是我可不敢打这个包票,因为现实毕竟是现实。还有别的吗,孩子们?”
  
    “愿望是有力量的!”多米尼克说。
  
    “非常好!”波迪小姐说。
  
    “世界在变化,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克罗地亚说,“就像,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是孩子!”
  
    “这个也挺棒,还有呢?”
  
    “学校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事物在这里发生变化,梦想在这里成真,”巴黎慢慢地说,“在这里你成长,只要你愿意。”她的声音温柔得像趴在你的肩头在跟你说悄悄话,而且我想她说的是对的。
  
    波迪小姐拿出了“快乐盒子”。我们都妒忌地看着巴黎从里面挑了一枚贴纸。“别人呢?”我们都互相看着,但是巴黎的答案已经很好了,不是吗?她都得了“快乐盒子”里的贴纸了。可是波迪小姐就是不罢休,“告诉我们什么道理了?”我们一致地安静。我的双手搓来搓去,最后我开始慢慢地抬起了我的胳膊。
  
    下课铃在这时刺耳地拉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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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苹果的故事(4)

    “喔呵!”波迪小姐说,“把标本夹收好,可以回家了!”
  
    “花了这么长时间就讲了个故事!”克罗地亚略带责备地嘟囔着。
  
    “你想要我道歉吗?”波迪小姐问,“好吧,抱歉孩子们,今天没有时间写日记了,回家写好吗?当然,如果你想写的话。今天就写写你们的‘愿望’!”我们都噼里啪啦地起身,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教室。我想像着大家在日记本上都写些什么:
  
    而我只想到了我的档案记录。
  
    我希望有一个贴纸城堡,城堡里面有一间,不,好几百间专门装贴纸的房间,还有一个独角兽,我可以骑着他到处玩……
    ……
  
    我希望我可以隐形,这样我回家的路上就不会总是有人找我的麻烦……
    ……
  
    我希望我放学回家后不用再照看弟弟了,我从来没时间和别的孩子玩……
    ……
  
    我希望有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机器人,然后考试的时候他就可以来替我考……
    ……
  
    我希望我是“全美女子职业篮球队”的明星队员……
    ……
  
  
    我想要我档案里的那些信……
  
    我们走之前总会把椅子翻到桌面上,每到这个时候,总是吵得不行,今天也不例外。波迪小姐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其中了,而我也从白日梦中醒过来。多蠢的愿望啊。我有那么多“愿望”要实现啊!比如想要一百万美元,想看看波迪小姐的衣橱,然后从里面挑出我最喜欢的穿在身上,想让爸爸回家……这些愿望我都没写,却写“我想要档案里的那些信”这种傻到家的“愿望”……
  
    匆忙中我在日记本上画了一个秘密符号交了上去。
  
    波迪小姐像每天放学一样站在门口,跟我们说“明天见!”瑞秋留下做值日,先擦黑板。
  
    波迪小姐拉住了要走出去的我,“我看见你举手了,你想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
  
    “巴黎已经说了!”
  
    “是吗?”波迪小姐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同一个故事对不同的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
  
    我应该告诉他们?我盯着地板问自己。她就在那儿等着。我也等着,但是我想告诉她。“人们认为男孩是这样的,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秘密的自己。”我说。
  
    “哈!”她说,“有趣,那你的心中有‘秘密的自己’吗?”
  
    “没!”
  
    “她有!”瑞秋前所未有地大声喊道,从教室的另一边,但是连头都没回。
  
    “是的,我有!”我只好改口。我不敢看波迪小姐。“但是只有你和瑞秋知道,只有你俩!”瑞秋听到这里,突然回过头来,给了我一个波迪小姐常有的微笑,抿嘴的微笑。
  
    波迪小姐也挂着这样的微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但是我知道这个‘秘密的自己’是很难藏得长久的,尤其是当她很优秀的时候。比如说你,就开始露馅了!”我抬头看着她,脸红得像盆火。波迪小姐虽然在微笑,但是我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是认真的。
  
    我走出教室的时候,走廊已经空了,但是我看见巴黎和露兹正倚在墙角。看见我出来她们都抬起头盯着我。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形成了长长的影子。她们是来揍我的,我想。她们俩都很瘦,但是毕竟是两个人,如果她们还带着戒指,我就死定了。我还是往前走了,但是我清楚地听见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嗨!”我尽可能地显得很勇敢。
  
    “嗨!”巴黎回应我,但是她很不自在地看了露兹一眼,而露兹则更不自在地回看着巴黎,她的手指还紧张地扭着自己的衣角。好啊,这种打架的开场还是很礼貌的,我想。天,我竟然要挨学校里最优秀的两个女孩儿的打,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们想……”巴黎说,“我们想组织一个课外小组。”
  
    唔?
  
    “把一些爱读书的人组织在一起。”她继续说。
  
    “还有喜欢贴纸的人。”露兹补充道,“你喜欢贴纸吗?”
  
    我看着巴黎,她正撅着嘴。“是吧!”我回答。
  
    “我知道你喜欢读书。所以我们想……你要不要参加我们的小组?”巴黎说。
  
    “还有谁?”
  
    “就我们俩!”露兹说。
  
    “现在就我们俩!”巴黎赶快补充,“只要是想参加的都可以加入,是吧,露兹?我们不想把谁排除在外。”露兹的头一会儿点,一会儿摇,像个可爱的拨浪鼓。我也跟着她摇来点去的,当然我们都明白我们动作的意思。
  
    “那,第一次聚会是什么时候?”我问。
  
    “不知道,”巴黎说,“我们一会儿回家的路上说吧。我们俩跟你同路。哦,对了,你这个周六去图书馆吗?”
  
    “当然,”我说,“而且,我妈妈在餐厅工作,我们开完小组会议后可以去那里,吃免费的煎饼蛋糕。”
  
    “喔!太棒了!”她俩看起来高兴极了。
  
    耶!太棒了,我在心里大声地喊道。
  
    我的愿望
  
    ——德里塞克斯
  
  
    好吧,我承认,我是孤儿!我希望有个朋友!
  
    你不是孤儿,你有你的妈妈,还有,
  
    你已经有一个朋友了。
  
    我写了这个秘密的标志,你不能看我的日记你不是狗屁朋友
  
    我有偷看的习惯,怎么着吧!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盟友。
  
    我妈妈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我妈
  
    我写不出什么东西可以得80分
  
    你其实在班级里已经有一个朋友了,
  
    只不过你还不知道。
  
    为什么不斜眼看看你的旁边呢?
  
    我也写不出什么可以得80分。
  
    等等,我觉得,
  
    如果我教会你如何使用标点,
  
    也许你会得80分哦!
  
    我怎么能斜眼来找朋友呢?
  
    我实在没办法一直斜着眼睛还能看到朋友,
  
    你能帮我斜眼么?你那么好,一定可以斜眼很久,帮我找到我的朋友的,是吗?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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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的由来(1)

    “我想我讲给你们的故事已经够多了,多得都可以撑死一头小猪了。”波迪小姐边做鬼脸边说,“我现在想听你们给我讲故事。还记得上周你们的日记题目是关于你们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应该有人愿意把他的故事大声念给大家一起分享吧!”
  
    大家都很兴奋,当然,因为平时我们是看不到别人日记上写什么的(虽然我昨天下午又偷看了德里的日记)。波迪小姐把日记本发到我们手里,几个平时比较积极的同学扬着手,叫着:“让我读!选我,选我!”我想像着我也这么举手,想像着然后波迪小姐选我来读,我必须要当着大家的面读,可是所有的孩子都嘘我,还往我脸上扔纸团儿。所以我不但没有举手,反而把自己的身体缩得小小的,藏在桌子底下。但是,我还是很想听听他们都写什么了,或者说,我很想知道他们的名字到底有什么有趣的来历。
  
    “埃尼?你举手的动作可真够轻的啊!”没被叫到的男生都发出妒忌和不服气的怪叫。“上来,站在前面给大家读,我们能听得更清楚些!”
  
    “我的全名是欧内斯特美亚二世,”他认真地读道,“我的名字是以欧内斯特美亚一世取的,这是我舅舅的名字。他在芝加哥当消防员。他是我们家在美国生的第一个孩子。他给了我们的家族很多的帮助。他从来没在工作期间遭遇意外,但是他有一个朋友死了。他告诉我,每次救火的时候他都会尽力救那些宠物。我觉得我的舅舅非常地勇敢,我也非常骄傲我的名字来源于他。”
  
    他停住,看着波迪小姐,我们知道他读完了。
  
    “觉得怎么样?”波迪小姐问。
  
    “你的叔叔埃尼听起来很可爱!”玛莉亚说。
  
    “没错。”珍妮和克罗地亚附和道。
  
    “你的埃尼舅舅多大了,埃尼同学?”波迪小姐说。
  
    “可能30岁左右吧。”
  
    “哈,女孩儿们,对你们来说太老了!”波迪小姐说,“当然,对我来说也太年轻了!”
  
    “你多大了?”萨琪亚问。
  
    “你是指生理年龄还是教学年龄?”波迪小姐冲萨琪亚眨了眨眼睛,然后很快就开始叫别的孩子说说他们的评论。
  
    “真不错,他还去救那些猫咪呢!”拉里说。
  
    “是非常好。”波力斯说。他几乎从来不在课堂上发言,不过现在他正咧着大嘴看着他的朋友埃尼,就像一个骄傲的爸爸一样。埃尼的脸红了。
  
    波迪小姐看起来特别高兴。“读得非常好,写得也非常好,祝贺你,埃尼!”下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还有谁的名字是来源于你们的某个家庭成员吗?”很多孩子都举起了手。“真不错,这样的名字都有历史!巴黎,你的名字也应该有点历史,对吧?来,上来给大家讲讲!”
  
    “我的名字是巴黎麦克格雷,我爸爸和我妈妈用法国首都给我取的名字。这是个充满了爱和浪漫的地方,巴黎人都喜欢吃一种煎饼叫CREPES。我知道制作的方法,妈妈在家做过。他们还喜欢卷毛狗,甚至让狗狗在餐厅里和他们一起吃饭,像人一样。巴黎有一座埃菲尔铁塔,还有好多的教堂,好多艺术家也住在那里。包括约瑟芬贝克,他是个行为艺术家,很早以前就敢在大家面前跳裸体舞。”
  
    “喔!”拉菲尔叫道,“我要去伦敦,我要去法国!”
  
    “这个国家非常地国际化,”巴黎接着念,“而且那里的人都说法语,所以我希望我在高中也能学法语。我妈妈和我爸爸从来都没去过法国。他们本来正准备要去的,但是我妈妈刚刚好怀孕了。这对他们来说真是个惊喜,因为他们已经有四个孩子了。他们需要更多钱来养这个孩子,所以就没办法去法国了,但是妈妈说既然我们去不了巴黎,就让巴黎来咱们家吧。所以就给我取名‘巴黎’。总有一天,我要自己站在埃菲尔铁塔上,冲下面正在吃煎饼的爸爸妈妈挥手。那将是幸福的一天。完了!”
  
    “写得真棒!”薇罗尼卡说。
  
    克罗地亚好像不太同意,在一边哼哼道:“跳裸体舞!还让狗去餐厅吃饭!巴黎听起来脏死了!”
  
    “得了,克罗地亚,别说话,”坦尼亚说,“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啊?”
  
    克罗地亚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同学!我去过法国,我的法语也说得很好!!!”
  
    克罗地亚这么说,的确不太聪明,因为教室里有一位女士的名字本来是我们都发不准音的法语词,她叫波依迪尔。“Est-ce que c’est vrai? As-tu mangéun croque-monsieur quand tu as visité? Moi,j’adore les croques-monsieurs,presque plus que les crêpes.”
  
    “对不起,”克罗地亚吸了吸鼻子,“我只会说北方口音的法语!”
  
    “Naturellement,”波迪小姐天真地说,“我只是问你觉得那份烤乳酪好不好吃?”
  
    “我觉得他们脏极了!”克罗地亚气乎乎地说。
  
    “是吗?可我觉得超好吃!我也觉得你的文章超棒,巴黎。非常地浪漫!法兰西万岁!”我们都使劲地鼓掌,倒不是为了真的觉得巴黎的文章好,而是想表示对克罗地亚的不满。
  
    “巴黎麦克格雷万岁!”多米尼克欢呼。
  
    巴黎非常有礼貌地鞠躬向大家的掌声表示感谢。
  
    “我希望我能有一张去法国的机票!”凯丽说。
  
    “你也想去吗,凯丽?”波迪小姐问。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把克罗地亚扔到法国去,省得她在这里唧唧咯咯说废话!”
  
    我们都笑了。“好了好了,”波迪小姐说,“在课堂上要对待别人礼貌些!”她并没有责怪克罗地亚在说谎,凯丽也说了“对不起”,但是她好像是在向波迪小姐道歉,而不是向克罗地亚道歉。我觉得克罗地亚很可怜,不,也许只有一点点可怜吧。
  
    “巴黎并不是班里惟一一个以城市取名的人哦!是吧,萨哈拉?愿意给我们读读你写的东西吗?”
  
    我?我几乎已经一年没站在教室前面发出任何声音了!也许都有两年了。难道波迪小姐不知道吗?突然,我想如果波迪小姐是那种会在开学前看看学生记录的老师就好了!
  
    “萨哈拉?”
  
    波迪小姐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我想站起来,我想用双腿走到前面去,可是我的腿就像是两根不会打弯的棍子,或者是两块马上要融化的奶糖,反正我就是站不起来。
  
    “快点,萨哈拉!”波迪小姐在催我。
  
    “萨哈拉,快去啊!”巴黎也在旁边焦急地发出声音。
  
    我看了看瑞秋。她微笑着,兴奋地冲我点了好几下头。
  
    “你不去,我可要上去了!”克罗地亚叹了口气,好像我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不便。“克罗地亚卡朋特:七大洋的红宝石。”
  
    “萨哈拉,赶快站起来,把你写的破玩意儿念念,有啥难的啊?”凯丽叫道。我觉得我快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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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的由来(2)

    我低下头看着我的日记本的封面。我感觉得到所有人都在盯着我,都在咒骂我的胆小。“我还没看有没有错字呢!”我低声说,没抬头。
  
    波迪小姐耸了耸肩,“你觉得那个重要吗?”
  
    “这是私人的秘密。”这个借口烂透了。
  
    “好的作品都是私人的秘密。”她没理会我的借口,“就当你读的是别人的东西,你行的!”
  
    “我写得很糟,”我几乎是哀求,“而且很长。”
  
    “很长?有我们等你的时间长吗?”波迪小姐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我像个无路可逃的猎物,终于抬起头看着全班同学。“深呼吸。”她说。我的确需要深呼吸。
  
    “我的名字是萨哈拉琼斯,”我开始读——
  
    “大点声!”她命令道。
  
    “我的名字是萨哈拉琼斯,”我又说了一遍。
  
    “再大点声,有点感情!”
  
    我咽了口唾沫,“我—的—名—字—是—萨哈拉琼斯!”与其说是读,还不如说我在喊。
  
    “好极了!”波迪小姐说。“接着来。”
  
    我知道为什么我出生的时候爸爸非要给我取“萨哈拉”这个名字。他一定认为,用非洲最大的沙漠给他的女儿取名,会让他的女儿与众不同。然而,我的与众不同在一天一天地消失,至少对我爸爸来说是的。因为三年级的时候,他离开了我和妈妈。我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他离开后,妈妈把我们的姓都改回到她结婚前的姓——琼斯。“你要是想把名字改了也可以,亲爱的,只要你愿意!”她跟我说,“我们不需要那个臭男人的任何东西!”
  
    妈妈每天都在催促我改名字。“好吧!”最后我说,“叫我莎琪娜吧!”
  
    “莎琪娜?”我妈妈皱了皱鼻子。
  
    我听到班里的人在笑。我紧张了一小下,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接着念。
  
    “詹尼弗?”
  
    “好了,宝贝,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妈妈说,“认真一点好吗?名字是要跟着一个人一辈子的。”
  
    那几天,我没事就想名字的事情,想了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名字。爱莎,坎达丝,桑德拉,卡米拉,莎隆达,多丽思,丹妮丝……想得我脑袋都大了两圈。
  
    有一天,我们上自然科学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放了一段关于非洲撒哈拉沙漠的录像。班上有人笑了,并指着我说,我的名字竟然是取自一个沙漠。当然,那堂课上也没有人对那个录像感兴趣,除了我。我就是想看看爸爸为什么用一个沙漠给我取名字,尤其在他离开我后,我就更想知道了。
  
    沙漠上的波纹一波连着一波,就好像在诉说曾经有水的日子。太阳在边缘处落下,夕阳下的滚滚热浪让人想起了海市蜃楼。看起来很平静的沙子底下其实住着不少生命,比如蝎子,大部分是有毒的,还有蛇,它们甚至能闻到人类的气味,还有不知道时间存在的乌龟们。沙漠是神秘的,要想穿越它,你需要一头骆驼。而且你要尽可能地保存体力,保存水分,就像骆驼用它的驼峰做的事一样。骆驼只有在自身储备很丰富的时候才会吐唾沫,这就是它们生存的方式。
  
    放映机在转,我仿佛听见了沙漠上刮过的阵阵狂风,甚至感觉越来越冷,冷到我的上下牙齿开始打架,停都停不住。我不再只是那个叫萨哈拉的女孩儿,我是撒哈拉沙漠,那个住满了有毒蝎子的沙漠。我开始哭,哭啊,哭啊。
  
    我想是有人看见我哭并报告了老师,因为我只记得老师蹲在我旁边,问:“怎么了,萨哈拉?”
  
    我告诉她,“我的心脏病可能犯了!”
  
    她听到后看了我一眼,就好像她也快犯心脏病一样。她让我张开嘴说“啊啊啊”,就像电视里演的,遇到心脏病人都要先检查她的喉咙。她把我从座位上拉起一直拖到走廊里,可是,好奇怪,我一离开那间教室,就立刻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我的名字是萨哈拉,”我一跨进门槛跟妈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萨哈拉琼斯!”
  
    她看着我,那种奇怪的眼神,让我怀疑她当时正在干吞一粒药片。
  
    最后她说:“真希望,当初是我先想到这个名字的!”
  
    自从爸爸走后,我的名字就改了。不是我改的,也不是妈妈改的。去年我接受特别帮助时,有人叫我“特别的萨哈拉”。我知道他们这么叫我并不是出于好意,但是我现在非常喜欢这个名字。我的名字是别人给我取的,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而这个选择会改变一切。”
  
    “因为当时下课铃响了,所以我就停笔了,还有,也算写完了。”我说。没人说话。“完了。”还是没人说话。
  
    我的腿抖得厉害极了,我觉得我得用双手抓住它们我才站得住。我的双手全是汗,心跳的怦怦声清晰极了。我不敢抬起眼睛看大家,就一直盯着手里的日记本。大家静得出奇,难道他们都趁我读的时候出去了?还是我写得太无聊大家都听睡着了?
  
    “觉得怎么样?”波迪小姐说。
  
    安静。我用眼睛的余光瞟到德里好笑的表情。
  
    “快点,”波迪小姐催促道,“我们听完要有反应,对不对?”
  
    “你想要我们说什么?”安吉丽娜终于开口。
  
    “嗯,我认为,我有点想法,”克罗地亚清了清喉咙,“我觉得她只是说了‘我终于知道了我的名字的由来’,而不是‘我终于知道了我的名字是什么’。”
  
     麦克尔反驳的声音语调十足,“那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是英文上的差别。”克罗地亚说。
  
    “她讲的是英语。她读了好多挺长的词,”珍妮说,“她怎么知道那么多的词?就像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海市蜃楼!还有有毒的蝎子。”安吉丽娜一副不屑的样子。
  
    “对,对,就是这些!她怎么知道这些词?”
  
    “可不是嘛,像个大人写的,”拉菲尔说,“全是‘她说’‘他说’。”
  
    “我读了很多书。”我小声地解释道。看到了吧,他们不喜欢,他们觉得我写得很怪!他们觉得我更怪!我的确怪!我不停地眨眼睛,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
  
    “也许是抄的!”里昂说。
  
    “不,不是抄的。”竟然是瑞秋的声音。我惊讶极了。“今年夏天,她跟我说过,她要当一名作家,还要写本书。”
  
    “写本书?真的书?像图书馆里的那些书?”埃尼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嗯,唔。”我说。露兹探过身子跟巴黎悄悄地说了什么,然后她们俩一起看着我,一脸兴奋的样子。我打赌她们肯定在讨论下次读书小组的聚会活动。
  
    “你的书都讲了什么了?”萨琪亚问。
  
    “别,不许问,”波迪小姐站了起来,“别问作者他们的书都说了什么,如果他们说了,就写不出来了!”
  
    “开始,我觉得很好玩,可是后来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埃米尔说。
  
    “我觉得写得棒极了!”巴黎大声地叫道。我终于抬起头。
  
    “你的想像力很不错。”拉欣达说。
  
    “我—都—不—知—道—你—能—写—这—么—长—的—文—章!”坦尼亚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日—记—本—里—都—是—这—样—的—东—西—吗?”
  
    全班都笑了。如果我不是这么紧张害怕,我也会笑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是抄的。”里昂说,“我只是觉得,觉得,太好了,真的,萨哈拉,特别好!”
  
    “就是,萨哈拉!”萨琪亚说,“喔哦!”
  
    “我觉得萨哈拉应该得到一枚贴纸!”露兹说。
  
    “她是得到了,”波迪小姐说,“就在她的日记本上。”
  
    “我觉得好长。”拉菲尔说,没人理他。
  
    “好了,萨哈拉的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了呢?”大家都静下来了,互相看着对方。“埃尼?你最擅长了,你觉得萨哈拉的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了呢?”埃尼摇了摇头。“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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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的由来(3)

    “不要以貌取人!”一个人说。
  
    “谁说的?”波迪小姐紧张地四处寻找,“德里!!我为你骄傲!”她乐开了花,牙齿都露出一大片。德里也笑了,和波迪小姐一样地开心,像是在模仿她。
  
    “耶,德里!”拉菲尔说。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行吗?”德里说。
  
    “耶,特别的萨哈拉,这个名字棒极了!”玛莉亚说。
  
    “耶,耶,萨哈拉!”坦尼亚和凯丽同时说。
  
    我脸通红地看着瑞秋,瑞秋只是点点头,恢复到往常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去了。但是这一次我不在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整个班级都在欢呼。他们的声音这么大,大得把我的心跳声都掩盖住了,但是我仍然能感觉到,我猜波迪小姐也感觉得到。“因为萨哈拉写了这么一篇好文章又给大家分享,我决定任命她为我的‘小信息员’,专门帮助我传达信息,好吗?好了,克罗地亚,你等了半天了,应该轮到你了!”
  
    同学们都开始妒忌地尖叫,不过我知道他们妒忌的是我的“小信息员”的职位,而不是我的文章。
  
    “就像我刚才说的,”克罗地亚开始读了,“克罗地亚卡朋特:七大洲的红宝石……”
  
    我拿起了信封,快速地走了出去来到大厅,我用手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无力地靠在大厅的墙上。然后我低下头看信封上的字,里面一定写着“办公室”或者什么房间号码的字眼,不过外面只写了四个字:“萨哈拉收”。
  
    我打开了信封。
  
    里面有张纸条,上面写“向左转”,于是我左转。
  
    纸条又说:“走三步”,于是我走了三步。
  
    纸条说:“再左转”,于是我又左转,我发现我来到了一个大储物柜前面。
  
    学校不让我们把东西放在这个柜子里,因为高年级的同学总是能把锁打开,然后拿走里面不知是谁的午饭。所以这个柜子里现在装的都是一些杂物和旧的课本什么的。
  
    纸条说:“打开”,于是我打开了柜子。
  
    里面有一盆小小的仙人掌,仙人掌上面还开着一朵漂亮的红色小花,它的后面有一个大大的文件夹,上面写着“萨哈拉”。
  
    我的档案记录夹。
  
    教室门开了。德里走了出来,往男生厕所的方向走,他随手带上了门,直盯着我看,头低着,眉毛低着,皱成一团地低着。
  
    “干吗?”我防备地说。
  
    “是你把那个破诗放在我凳子上的吧!”我尴尬到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我不是孤儿!”他说。
  
    “我知道。”我低声说。
  
    “而且,”他说,“你也不是!”
  
    然后他就走了,吹着口哨,直接进了男厕所。我把仙人掌后面的档案夹取出来,用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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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自传(1)

    回到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房间,把门锁上。我一分钟也等不了了。
  
    我拿起整个大信封不停地抖,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在我的床上。最上面是一张从我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写的了。
  
    老师也有秘密吗?

    当然。比如说,有的时候,我知道学生想要什么,我就会偷偷地把他们想要的东西送给他们。这还算个“好”秘密。老师们也有“坏”秘密,比如在保安室抽烟被人看见,去见新的校长总是很不自在,还有交骑“飞车”的男朋友,这些“坏”秘密都藏在一个可怕的档案夹里,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学生一般都找不到。但是,学生的档案夹太容易拿到手了。
  
    这张纸的下面是妈妈写给学校的一封信。“我请求学校停止对萨哈拉的‘特别教育课程’。”剩下的,都是我写给爸爸的信。
  
    亲爱的爸爸,我想你……
    ……
  
    亲爱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
  
    我把信一封一封地合上,就像占卜师桌上的卡片一样摆放它们。但是我知道,这些信讲述的不是我的将来,而是我的过去。看到它们,我很难过,但是也很有趣,我竟然还保留着它们。不论我怎么读它们,它们写的都是同样的东西,说的都是同样的故事。
  
    波迪小姐说,真正的主角是那个一直变化的人。
  
    我拿起一封我三年级时写的信,来到窗边。我看到自己一笔一画认真的字体禁不住笑起来。
  
    亲爱的爸爸,你能从我的字体上看出来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么?看到这个能让你回来么?
  
    窗外的乌云又高又厚又大,跑得还飞快。我打开了窗子,闭上了眼睛,把信放在我的手掌上。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它正像小鸟儿一样,翩翩飞远了。
  
    我拿出下一封信,又下一封,让它们都变成鸟儿,直到最后一只。我看着它们高高低低地飞过一栋又一栋砖墙房子,往东,一直往东,可能到了河边。我在脑子中写下了最后一封给爸爸的信:
  
    亲爱的爸爸:
  
    我爱你。我想你。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如果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会学着把所有的这些从我的“档案夹”里扫出去。
  
    爱你的女儿;秘密作家
  
    永远的萨哈拉琼斯
  
    我想像着我把这最后的信撕成两半。我想像着碎片随风飞走了,飞过前面的四层小楼,飞过了湖水,飞过了月亮、星星、太阳,飞到了“别的地方”,飞到了爸爸住的地方。
  
    然后,我拿出我的笔记本,写啊,写啊,写啊。不是关于我的痛苦人生,而是讲一个神奇的老师和她的学生经历的“神奇的冒险之旅”,讲一个老师的档案,一个老师的秘密。我写我的朋友和那些爱告密的人,写我的勇气和懦弱,但是第一次,我不用只写真实的事情,而是写所有我希望成为真实的事情。我的笔就像滚动的车轮,刷刷作响。我不知道写了多少页,也不知道写了多长时间。妈妈来敲我的房门,我才注意到太阳已经下山了,我几乎是在黑暗中写字的。整幢大楼都温暖起来,我闻到烤肉的味道。妈妈已经用奶油烤好了土豆和洋葱。她正在做我最喜欢的晚饭。我到底在哪儿呢?
  
    “天啊,亲爱的,你都坐在这里一辈子了。”妈妈按开了灯的开关,冲我眨了眨眼睛。是吗?我觉得像做了一个梦,就像睡美人,睡了那么久,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几百年了。我伸了伸握笔的手指,感觉所有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晚饭好了。”
  
    “快写完了。”
  
    “你写什么呢?”
  
    “写一个冒险的故事,”我说了实话,“我写了一篇我的自传!”我很惊讶自己能这么容易就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妈妈。
  
    “谁的?”
  
    “我的,我的自传,我写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很有趣。”我连忙解释。
  
    “我也是!”妈妈的眼睛在放光,“很棒!嗯,那么……”
  
    我没有理会,“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你会给我看吗?”
  
    “如果你想看,”我说,“它会出现在图书馆里。”我感觉到她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她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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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自传(2)

    我挪了挪我的凳子想回头跟妈妈说,我的书一定会进图书馆,就在940栏后面,一定会有一个人在某一天发现我的书,会有人因为读了我写的《我的痛苦生活和精彩历险》而改变,可是我回过头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门口了。
  
    吃饭的时候,我听见餐具互相碰撞的叮当声。
  
    “真好,妈妈!”我夸奖着,微笑着。她也冲我微笑。然后一直盯着我看了好长时间。她的目光让我很紧张,于是我就一直看着盘子里的肉。
  
    “今天你在学校都做什么了?”
  
    我耸了耸肩。“同学读了他们写的日记。”
  
    “上帝,他们一定是浪费了你的时间,是吧?”妈妈说,“他们读的写的那些东西你早就会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学方程式运算了吧。”然后她就说不下去了,我猜是。半天,她才说了一句,“你长大了!”
  
    “你怎么知道?”我逗她。
  
    “你不爱和我说话了。”她难过地说。
  
    “我爱。”我满嘴土豆。
  
    “我可能已经跟你有代沟了!”
  
    我扑哧一笑,就像她讲了一个笑话,就像我们在说为什么消防员要戴“长筒袜”在头上,或者什么时候大象可以坐在篱笆上喝咖啡,于是她也笑了。剩下的时间我们都没说话,但是都没有停止想事情。
  
    那天晚上,我爬到了妈妈的床上,妈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说“不行”。她搂着我的肩头,就好像怕我会消失了。我盯着天花板,觉得既紧张又兴奋。就好像不管她把我抓得多紧,我最终都要去向“别的地方”。
  
    “给我唱个歌儿吧,”妈妈说,像是在开玩笑,又不像开玩笑。“给我讲个故事也行。讲讲你的自传?”
  
    我吸了一口气。我想起了那首诗。我轻轻地读给她听,就好像在教堂里唱圣诗:
  
    当我还是个孩子,
  
    我只躲在草场的角落,
  
    自己做自己的玩伴。
  
    我不喜欢娃娃,
  
    我不喜欢游戏,
  
    动物们在我看来也不友好,
  
    鸟儿甚至也飞走了。
  
    如果有人找我,
  
    我会躲在树后,
  
    然后大声地叫:“我是个孤儿!”
  
    而现在,我成了所有美好的中心,
  
    写着美丽的诗篇,
  
    倾诉着美丽的梦想!
  
    梦想!就是这个词。
  
    妈妈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好像要确定我还在她的怀里。这是安慰,但是,现在,我不再需要了。于是,这成了“额外的奖赏”。

  (实习编辑: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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