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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香成:我从来没有停止将镜头对准中国

2013-08-06 16:33:54来源:蜂鸟网    作者:

   

作者:姚瑶


刘香成

  采访者:姚瑶

  受访者:刘香成

  2013年7月25日晚,刘香成大型摄影展《中国梦,三十年》在上海中华艺术宫开幕。从美国《时代》周刊首批驻京记者,到美联社的报道摄影师和5个分社发稿负责人,他亲历并拍摄了二十世纪最后25年中的所有重大事件,但他的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决定是回到中国、拍摄毛以后的中国,这片他童年生活过的土地。

  刘香成强调照片的视觉叙述,此次展览中的百余幅照片,从1976年直到今天,向人们讲述了那个尚不曾远去的年代。他常常将中国比作一艘巨轮,他拍摄毛以后的中国,就是慢慢调转方向的中国,也是渐渐成型的中国梦。

  他的照片,显然不同于“新华体”的宣传照片,他尊重历史,不摆弄画面;他的照片也不同于五、六十年代来华报道拍摄的玛格南摄影师,如Henri Cartier-Bresson或Marc Riboud,他说法国人有法国人的charming和sensibility,他们的情怀与他不同:而刘香成,中国出生,香港长大,美国上大学又游历欧洲,做过多国驻地记者,无疑,层次丰富的教育背景和国际的视野,使他有独特的视角和认知,他说这是一个复杂的化学反应。他秉持基于摄影独特性的摄影理念,层出不穷的摄影概念从来不曾扰乱他的阵脚,他持续三十几载的关注和影像记录,给中国的当代史留下了一份珍贵的文本。

  近两个小时的访谈中,刘香成讲述本次展览的缘由、他的成长经历,追忆那些经典作品的拍摄故事,也谈摄影,谈摄影书的编辑。

  记者:怎么想到做《中国梦,三十年》这个展览?有什么契机?

  刘香成:今年有几年事情:我的第一本书《毛以后的中国》1983年由英国企鹅出版社出版,今年2013是这本书的三十周年;第二,下个月我在瑞士圣莫里茨(St. Moritz)有一个艺术节叫做St. Moritz Art Master,已经举办了5年,我在那里也会做展览,之后在米兰、蒙特卡洛和柏林等欧洲城市展出。这个展览要去欧洲,我觉得,中国也应该有一站。另外,香港西九龙正在建造一个很大的美术馆,美术馆董事会和学术委员会收藏了我的31幅作品,今年11月还会围绕我的作品做相关的学术研讨会。2008年,我的作品在北京三影堂艺术中心做过展览,但今年的展览的作品是从1976年直到今天,因为从《毛以后的中国》出版三十年以来,我从来没有停止将镜头对准中国。中华艺术宫是上海美术馆的新址,并且专门为我留了档期,从2周延伸到1个月,从7月25日到8月26日。这样,展览就做出来了。

  记者:上海是中国唯一一站吗?

  刘香成:到目前为止,这是第一站和唯一一站吧。有时候,展览不宜像切黄瓜一样,一片一片切出来,这是不行的。每个展出空间是不同的。比如中华文化宫,空间这么庞大。做展览要考虑现场的光线,空间的大小、高度,墙体的设计等等,做展览是在一个空间合理地呈现作品,很难照搬到另一个地方。

  这次展览我们做了三个版本的画册。一本是带中华艺术宫logo的展览图录,一个是普通版,一个是精装版。但在中国大陆出版的,都不可能是完整版,照片有删减。但我一直认为,做比不做好。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不完美,但是做还是好的。两个多月的时间,哪怕我对我的图片很熟悉,但是有时候记不清楚这张照片是1981年还是1982年,都要重新确认,图录的编辑是很琐碎的工作。

  记者:展览题目中的“中国梦”是指什么?

  刘香成:梦,这是一个很虚幻的表述。人活着一天就有梦。我在香港出生,在福州度过童年,1960年回到香港,1970年去美国读大学。我童年对中国的印象不可磨灭。1968年,文革高潮中,我还回到香港探亲。作为一个摄影人,我很在乎观察一个人的肢体语言、表情,所以1976年,当我在广州看到这些人在追悼毛主席的时候,我感到很惊讶,这几天我发现中国人的肢体语言变了,过去那种看外来人的眼神改变了,他们的那种警惕的东西改变了,肩膀更柔和了,我观察他们走路、打太极,我感觉到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到了。

  我当时就给自己下了一个单子,如果有机会来中国,我一定要报道毛以后的中国。所以这次出差,图片没有什么特殊,当时也去不了北京,只能待在广州。当时我是刚刚作为一个专业摄影师,我对媒体的经验也是很有限的,我竟然忘记发稿,也没有及时把自己的胶卷寄回去,很不专业。但这次出访,回到中国,给了我一个大的方向,做事情一定要有具体的方向,这很重要。生活在广州的几天,观察人,我已经感觉到新的时代到了,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观察人。

  因为我在这两年的作品给美国《时代》周刊的编辑和记者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们也很谈得来,所以在无数很大名气的摄影记者中,他们选择了我跟他们一起去北京设立分社。后来,1981年,美联社专门在北京增加一个职位,美联社的社长坚持把这个位子给我。基于我对国际新闻报道的兴趣,以及美联社在全球的报道网络,这比一本杂志的网络更庞大,这个机会很有意思,所以我决定换工作,到了美联社。

  年出版的这本书《毛以后的中国》,是描述中国这艘巨大的船如何走出毛的影子,在调转,你知道大船的调转是很难的,不是快艇,中国的转型也是缓慢的。所以,“中国梦”开始基本成型,从政治挂帅,阶级斗争为纲,到新的时代的乐观、兴奋,中国打开大门,与世界文化接轨,这种梦想已经慢慢地开始实现:外国人对中国的直接投资,文化交流的活跃,人员互访,全方位的,很多事情都在发生。从物质条件、解决温饱问题,到转变为全球出口大国,这个梦已经实现了。而现在才把中国梦提到桌面的时候,我个人的理解是,这时我们是在追求精神层面的文化价值的梦。一个优秀的文明,是需要得到别人真诚的尊重和敬仰,这是现在我们值得追求的梦想。

  所以,《中国梦,三十年》的概念是综合的选择,“中国梦”是正在发展的过程,这个过程在这个展览中,是我一个人的阅读、观察、理解和表述,没有全面的代表性。

  记者:展览的策展人是谁?

  刘香成:是Karen Smith(英国艺术史学家),她理解我的作品,并且,每次展览她都会带来新的元素,她会不停地阅读,根据空间来重新处理画面与画面之间的关系,每一次选择的图片,以及画幅大小的选择、制作都要考虑,以此产生不同的起伏。展览还是需要策展人的,有时候自己离作品太近,我的作品有时候我都看烦了。

  不管是展览还是杂志,中国都没有足够重视编辑和视觉设计这个分工。这与当年中国的历史有关,媒体从业者都是按身份、成分背景来选择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把摄影与体力活联系起来,你看中国好多摄影师都是退伍军人,新华社更多。只要政治上可靠,长得壮,可以背相机和三脚架,就去做摄影吧,这很好笑,这是一种很原始的理解。

  当时出《毛以后的中国》,我请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帮我整理、罗列中国的社会运动,一看,25年来有23个社会运动,每一个运动都是推翻前一个运动。这个现象很重要,在摄影中也有反映。基于我的观察,比如,观念摄影一来,我们就不要纪实摄影了,人们也总是要从概念上把一个人和作品放到一个概念里才能理解,其实不是。

  比如毛主席画像从历史博物馆正门被取下来这幅照片,意味着个人崇拜时代的结束。一切的意义都蕴含在照片中。那天早上静悄悄的,几个工人去把毛的画像取下来,几个工人毫不在乎地在画像前面休息,这是我1982年拍的。当年,《时代》周刊评邓小平为年度人物,他们在《纽约时报》买了整版的广告,刊登这张照片,一个时代结束了,中国人看的懂,西方人也看得懂。如果对中国不了解,不会注意到这个场景,看到了也不会这么理解。这张照片不是新闻摄影,也不是纪实摄影,因为是不能套在一个概念里理解的。

  在与世界接轨的时候,我们总会有一种消化不良,被外来的概念所迷惑,后现代摄影啦、观念摄影啦。在美国,不会说现在看Cindy Sherman就不看Diane Arbus了,并不是看Robert Frank就不看Walker Evans了,不是这样的。你去欧洲看博物馆,有十八、十九世纪的,也有现代的、当代的。文化的传承,都是一条线,而中国的文化是断代的。

  记者:您怎么认识摄影?

  刘香成:有人说,摄影不就是拿着相机上场吗,相机不就是一个玻璃吗,一个快门,机械装置。但是,把相机对准谁、什么时候按下快门,一系列的选择,是我们谈得不够的地方。做任何(类型)摄影都离不开对人的思考和理解。我的兴趣是人。

  每个媒介都有独特性,快门是水墨画里没有的。要不断反思摄影的独特性。1974年,我大学选修课的老师,美国《生活》杂志的Gjon Mili,他拍毕加索、马蒂斯等艺术家,他让我要明白摄影的独特性,不要跟画家竞争,这不是说摄影里面没有艺术性,而是两者是不同的。画布可以抹掉重新画,但摄影,人不在现场,瞬间过去了,就没有了。做文字也是,即使不在场,可以通过查找资料,采访见证人,重构表述。

  我拍的那张戈尔巴乔夫,我知道我只有一个机会,什么时候用这个机会?第二,如果我用一个快的快门,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新闻招待会照片,他是因为宣读发言稿而宣布了苏联的解体。我用1/30秒,要拍纸(演讲稿最后一页)的动,如果人动的,虚掉了,整张照片都废了。

  所以一个摄影人与一个画家的思考方式是完全不同的。苏联大革命从1917年开始,到1992年12月25日,苏联解体,冷战结束。我一定要拍到这个。什么时候拍,怎么拍,这是一系列的决定,这个决定去问曾梵志,蔡国强,他们不考虑这些。我们谈摄影,要谈摄影的独特性在哪里。不能拿着西方的后现代理论就推翻了一切。[NextPage]

  记者:您知道,记者是玛格南在中国的独家代理,玛格南的几位摄影师也拍摄了中国,五、六十年代到七、八十年代,您觉得,您的作品与他们的有何不同?

  刘香成:在我的展览中,你会看到中国人的感情。布列松的照片中,他是看不到的,也抓不到的,那些invisible的东西,不可解释。他有法国人的人文情怀,是从法国的观点。美国《生活》杂志约法国的摄影师,他们会说法国人的照片很有魅力,very charming,从来不会说中国人的图片charming,因为我们没有charm。

  我是在中国长大,受英式(香港)和美式的教育,夏天我经常跑去欧洲,意大利、法国、葡萄牙。看问题的时候,你就会有很多的参考、很多的镜子,在这当中去找,会产生一个化学的反应。对我来说,我的化学反应里面,我是带着我的sensibility,他不是感情,可能是一种情感的领会,比如如何阅读中国人的肢体语言,这里面想说什么。认识是思考的表现。

  布列松接受《纽约时报》的访谈中,他说,从事摄影五十年,值得看三秒、五秒的照片,一生不过三五十张,就是说一年难以拍出一张耐看的照片。我觉得这不是谦虚,因为要得到这样一张图片是很不容易的。他提出的决定性的瞬间,是思想、心和按快门的手的结合。我的图片饱含的中国的sensibility,除了思想,就是how I feel,我的sensibility。这不是布列松的sensibility,because we are different。

  我30岁生日时,马克吕布在北京给我过生日。马克家在里昂是非常富裕的家庭,搞纺织的,布列松也是,生活优越,他们带着一种法国的家庭背景和教育,他们对世界的好奇心,作为一个文化大国,他们有一种情怀,要带着相机去看世界。Henri Latigue也是很有趣,我很喜欢,他的照片也是美国人、德国人、英国人拍不出来的,这就是sensibility。如果你不去欧洲泡一泡,不借别人的眼睛看世界,再回到亚洲、中国,你说会不会有化学反应。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思想的化学反应。

  记者:您现在照片拍得少了吗?工作重心转到编辑图书上面?

  刘香成:作为兴趣或关注点,都是一样的,对摄影,对编辑、出版。

  记者:在《中国梦》的图录中,前部分是七、八十年代的中国,您拍的是人与人、人与时代的关系,我看到那个我未能经历的时代,但是后来“名人肖像”就多起来。

  刘香成:其实我也拍了六盘水的孩子、矿工,只是大家容易被名人吸引。中国从一个集体主义的时代到个人的时代,这个时代需要个人的声音。郭敬明代表什么,我去拍他不是因为他是名人,而是中国转到这个时代。没有人说他是代表单位或组织,他是个人的形象。我一直说,中国像一艘泰坦尼克号,慢慢转向,现在是另一种百花齐放。肖像也不是新的东西,有很长的传统,不是只拍名人,都是个人。

  记者:联系到《中国梦》这个概念,他们也代表实现了梦的人。

  刘香成:我也拍了六盘水的矿工,背100斤煤只拿到1元钱,所以也有不成功的人。我看他们做的大锅饭,都是大肥肉,因为他们需要。六盘水的稻谷长不高,因为土薄,还没雨水冲刷。那个地方只有矿,只有烟草,其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图片后面其实有更大框架指导我。用文字叙述中国,有一个narrative,其实图片也有的,但大家谈得少。世界上很难得有一个国家,从一种高度的政治化转到另一种政治化;也很难有一个人,对一个国家盯这么长时间,还依然有兴趣。这是一个彻底的投资,我的时间、兴趣,把家庭搬来搬去,这是一个personal journey,刘香成的narrative是什么?

  记者:您的narrative都体现在图录中了吗?这本图录是您自己编的?

  刘香成:是我自己编的,里面有一篇我和Karen Smith谈摄影的。桑塔格的书里有一句话类似的表述,大概是说,图片是在很多年后,摆在某个位置才有新的意义。今天拍的图片,本人10年后会产生新的阅读,那个瞬间有那个时代的背景,随着时间变迁,背景变化了,于是有新的阅读。所以,再阅读的时候,要看把这张图片摆在哪里,时间的、空间的。

  有人说我编书跟别人不一样,其实他们提出的问题,桑塔格已有表述。如果出一本书,这本书30张图片就够了,为什么要摆200张,那是没有编辑的。比如我很尊敬的中国摄影师,我去看他的展览,我说7幅就够了,你为什么要摆70幅呢。如果不处理作品之间关系,就只能沦为重复,构图、光线、题材的重复。

  记者:图片少,观点更清晰。

  刘香成:中国不重视图片的编辑,很多时候都是重复、重复、重复。为什么我对这个很敏感,很难有一个摄影师被新闻集团派到世界上的重大事件的地方。比如苏联解体,我是摄影师,又是主编。大多数报纸,国际新闻只有一张图片,《纽约时报》、《费加罗报》,我的工作是围绕着24小时,首先东京截稿,接着伦敦、纽约、美国西岸截稿,再回到东京。发稿后,第二天总社就给报告。世界各大报纸,采用哪些通讯社的照片。

  所以我在看胶片、选片子的时候,就是有一种竞争意识,去争头版头条,世界上最贵的地皮,《纽约时报》的头版。那么多胶卷,如何看,如何选。这种训练是一般摄影师没有的,我的通讯社的工作性质决定我必须做这个。选的图片要把事情说清楚。我的这种习惯也是来自20年通讯社的工作。我们的工作成绩是每8个小时出来一个Play report, 每天全世界报纸的采用率报告。这种竞争很透明。美联社给我5个分社,这种看图的训练,经历这种磨练,这不是一般人要经历的。只有通讯社有这样一套训练,职业的。如果为单独的杂志和报纸工作,是不会有这种经历的。

  二十世纪最后25年,所有重大的新闻,都被我赶上了。别人看到的只是运气的问题,不知道背后的经验和体验。

  记者:您认为新闻摄影记者的职能如何发展、变化?

  刘香成:商业模式已经改变了,现在通讯社都是请本地人,不是说外派的就一定好,但是允许一个外来者的眼光来拍摄,这种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是最后一代。

  (实习编辑:刘颖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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