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特克诗歌教学笔记

王东东译

  西奥多•罗特克长期在大学教授诗歌创作。他的这些箴言也许有助于我们思考诗歌教育和诗人教师的功能。《教室里的猫》、《诗人的事业》均选自《笔记本》(1943-1947),首次发表于《为篝火而备的秸秆》(1972)。(王东东)


 


教室里的猫


选自笔记本(1943-47),首次发表于《为篝火而备的秸秆》(1972)。


 


在教室里,要像猫一样依赖本能,永不停息。


在教育当中,太过清楚的阐释会破坏学习的很多乐趣。应该留下空间,给狡猾的线索,暗示的大师。


我有一颗混乱的头脑,只有时在压力下才能够获得澄清,就像在教室里。材料提供统一性;随物赋形的洞察力。


因而我最好继续启示的日常工作。


他想要以过去的布道者布道的方式去教。历史地讲,也有相似性;很多曾去教堂的人现在都去教学了……


我想念管理者会敲打着桌子说:“一切井然有序:我们要打乱。我们要可以教学的热情的人。”


通过暗示,通过讽刺,通过直觉——让材料自己说话:静静地阐明自身。就像在诗歌中一样,在教授当中也有一种速记法。我就像一只母熊一样嗅出我的材料。


有一种教学速记法:暗示有可能比最强的分析还更有力量:因为分析最终是一种消极功能……让他们同时感受和思想。让思想像玫瑰的色和香一样真实——以这种方式,学生的生长更为迅速。


教人们兴旺发达:将我的官能主义(sensualism)压制进一颗种子——我怎么可能?


在青春期:他们不知道太多;但是,就他们中最好的来说,他们所确然知道的东西是重要的并且稍后我们常常会失去。


那些被教会爬行的人变得着迷于这种运动。


教师:一种对显而易见之物具有热情的能力。


人是由书本做成的。


谈话中充满智慧或富有生气的人很少:但是在元素中生活的一部分人却可以让最寒酸的陈词滥调听起来也令人兴奋。


这里没有足够的任意的能量。只有常识在工作中起作用。


大众教育牺牲最优秀者只是老生常谈;但是年轻人,年轻人中的最优秀者被出卖、误导、忽视到了何种程度……肤浅的自我中心主义者、空虚的暴露狂……骑墙者、阿谀奉承者、满口大话的商贩、天使男孩接管了一切。


但愿你知道,很多机构是多么冷酷、毫无慈悲、呆滞、彻头彻尾坏透。


教学工作:太多聪明人除了一种低级的狡猾什么也没有;太多红衣主教的秘书。


教学:最大的犯罪是缺少一种慷慨的精神。


那些可爱、美味的神经昏厥,集合了呆鹅和鹦鹉学舌的最坏特征的吹嘘者;排泄一般地喋喋不休,翻滚出微弱的噪音;深层轻蔑的指导员,他人才能的叫卖者,住在误解的窝里的兔子,视力微弱的鼹鼠——没有爱的教授,消毒仪式的大师和安排有序的自我欺骗——上帝啊,让我远离这些罪恶,我会照顾好自己。


祈祷:亲爱的上帝,请让我永远不要成为那些有着柔弱的面孔的整洁的自爱的学院阉人之一,从他们身上尖锐和狡黠都逃逸到了自创的空虚之中。


他是一个有一点能力可以进行任何形式的思考的人:因而他成为了管理人。


捕鼠器的敏感:猛力夹击材料,损害并杀死它但是保存它。


教学继续进行,尽管有管理员。


我自然地教;学生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增补,就像妻子对于有些男人。


教学:我通过一两次引用——这二手的行为——来反对现实。


富于个人特点,即使缺少“头脑”,也可产生好的教学。


我们的无知是如此巨大,从而给了我肯定的乐趣去沉思它。


一种窥探的肉体震颤,当看到了做得不好的事物的震颤。


我们对任何做得好的事物的秘密赞叹,即使是谋杀。


我有极少的学生没有能力读新的一页。原因:这是只有父母才能教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只有惊叹号和问号来改变语调……我们应该教运用声音的正确方式。教他们不仅用眼还要用耳朵读……我们必须教会他们人类交流的神圣性。


一个教师:在个性与个性之间通常存在的可怕深渊之上搭桥架梁。


并非那些无聊的时刻,也不是小小的满足,而是竞争,才使得我们成为不仅仅是影子的东西。


你们在这里的时候总有一些事情在进行:你们不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你们不是接收器,也不是我灌输东西的小巧容器:我们的内视力是相互的。


我具有一切爱的感觉对每一个人,所以我一到那里,我就咬紧牙关。


可能,在爱里我也只是一个教师。


在教学中自我否定的元素。


教学的损伤:经常接触未开发者。


进入贝宁顿学院有点像进入海军陆战队。


冷酷,铁石心肠,平和之心冷酷之上的冷酷,


每个人都会取走我的一片可怜的颤抖的敏感。


他生活方式的严肃苛刻,对他最为私密自我的恒定规划,戏剧化——所有这些都让他疲惫……他想要的只是独自一个人。在一盏便宜的灯的昏暗的孤独中,和安静。


教师:一个在公开场合带着他的教育的人。


我想要教学因为我想要在一天的部分中看到人们。


那些黑暗的小时,当他感到他将自己散发在了空气中。


渐渐地,一堆学生论文闻起来像放久了的肉。


我疯狂的例子。很长的学期,这里,在疯人院。我紧张而又恼怒的浅薄。


我可以背诵我的错误:


    1、我过分强调了工具。


    2、我曾经沉溺于插科打诨。


    3、我也曾交易和宣传。


我不能忍受你除非你回话。我期望你的心。我等待你。我盼望你。我只在一定时间信任我的心。我期待你,神经组织的婴孩。


通过年轻人,我可以重获我失去的天真。


 


诗人的事业


选自笔记本(1943-47),首次发表于《为篝火而备的秸秆》(1972)。


 


多于一个人,而非少于,是诗人的事业


诗人:永远不会满足于一次只说一个意思的人。


诗歌:对生命中双重性的意识。


诗人:一种恒定的选择性;拒绝用大量的细节解释。


好诗人应是好的报导者;但是又远远多于那个。


文学(性)是魔鬼的武器。


眼睛,当然是不够的。重要的是外在的眼服务于内在的眼,那才是关键。


一个人甚至不会拒绝一首意见诗;与劝告的温和的人造力量一起上升的些许有韵律的信息。它们从标题下偷偷溜出来。摆弄者:无比忠诚于一种微不足道的感情……


一种道德意识可以找到有韵律的布道或社论之外的其他出口。


你最关心的事物切不可放进散文里。在散文里总有避免内在的责任的一种倾向。诗歌是对一个人的青春传奇的发现。


诗的基础是感觉:现在很多诗人否定感觉,一些诗人甚至没有感觉:麻痹者的狂信。


在诗中要把思想当成是附加的。


要让语言作出绝望的一跳。


才能说,天才做。


不要说:去创造。


社会不创造艺术家;艺术家创造社会。


因为艺术家告诉我们什么样的生活是可能的。


艺术是我们对歇斯底里和死亡的防御。


艺术中只有两种感情;只有爱和恨——带着无穷尽的纠正。


缓慢地而不是突然地,词语开始获得新的生命。而年轻人的一部分事务就是去否认,也就是去恨。


是时候了,被傻瓜以外的人肯定。


赞美上帝的诗歌应该创造出这样一种确信,即上帝同样信仰这首诗的作者。


上帝是英语诗歌中最令人厌烦的人之一。


诗歌:再一次胜利,克服混乱。


记住:如果我们没有形式感,我们最深的感知就完全是浪费。


将他的思想放在手势里——诗人。


运动:一个(诚实的)初学者最难学会的东西之一就是如何保持一首诗的能量:换句话说,就是基本节奏。他可能有一系列新鲜的素材、光滑的意象或尖锐的描述,但是如果他不能让词语运动起来,他就什么也没有。


每一个词都在它自己周围颠簸而行。


耳朵不好的诗人:他们的辅音彼此撞击;他们装腔作势。


节奏和韵律取决于希望。


韵律的扭伤,哼哼着吟唱;喧闹的嘟囔,机械的幻想:他的诗歌有运动,有时会从主题上滑脱。


有一种诗人强加给语言以不必要的模仿和困难:用塞满奶油的嘴巴大吼。


做得好的一件短制胜过自命不凡的失败。如果在韵律节奏上失败了就无足轻重。


节奏韵律:创造一种我们的心智官能可以降落进去的模式;这一期待的循环召唤着惊奇。诗人,至少好的诗人提供它们。


懂音乐的耳朵是上天的礼物:但是就像所有天才一样它可以开发出来。


我在短诗中的设计:最大可能快速地创造出情境和精神状态:蚀刻进来并完成;但这就够了吗?不。还必须有象征的力量,重量或音调的重力。


不要那种从不可见中浮现的随机电影的轻微噪音。


诚实:真正的艺术家唯一的诡计就是技艺。


在做与解释什么正在做之间的巨大差别。一个人可以是一个自觉的艺术家,但是同时也不必去解释。


你不能通过仅仅避免陈词滥调来作诗。


瞬间:当心瞬间之诗。很多这些瞬间都是文学的,记住这一点。它们都有一个过去,一个沉闷的过去。


措辞:在特定种类的诗中,措辞的问题之一是让全部词语都处在一个特定的感觉范围之内;全部都要必要,都要家用,等等。通常,来自另一水平或范围的非常好的词也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危险:以思想代替词语。


讥嘲很容易掌握,常是青春期的标志。


当你认为你找到了你要的事物时,你要当心。


描绘:风景通常比作为人的标志更好。但不要把它像可移动的菜帮子一样拉进来。


作业:找赫伯特或哈代的一个怪异的形式,准确地模仿它写一首诗。


风格:突然闯入有读者的人行道。


      与有智慧的人一起思考,但像普通人那样说话:


            给名词以全然的重击。


            但是形容词,则不必。


灵感:生活中重要的事情是获得正确的沮丧。


关于短小的诗:一个东西可以小,但它不需要成为微雕。它可以是鞋上或心灵之眼里的一点灰,或者脖子上的一丝疼痛。


诗人必须首先控制,然后占有他的工具……


对意象的反应并非自由,而是受制于上下文。不一致的反应——一种普通的缺陷。


在他苍白的确信镶嵌着的一些隐喻之上刺绣。


好多东西可以从坏诗学习。


一件可以让文学有很大提高的事


就是作者更严格地使用明喻和隐喻。


差不多所有语言都是死的隐喻。


诗的观念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喻。


简单而深远:这样的东西太少。


我赞成简单,但并不否定微妙。只是精辟远胜于说教。


不要害怕戏剧诗。在那里你不需要“思想”,只要你肯站得离你那安逸的小小自我远一点,不时地。


要做到普通而直接而对于那些由含蓄暗示、预言的舒适以及朦胧喂大的同代人来说不显得是一个疯子是困难的。


精确可不是时髦;含蓄的马虎才是。


说出你想要说出的东西——这可不是仅只是真诚就可以做到。


诗人部分地以他所抵抗的影响来评判。


一种“运动”是死的时尚。


学会从一种时尚中吮出那最好的。


很多著名诗仅仅是坏品味的地标。


尽管竭力想要耸人耳目,很多现代诗还是没有张力。


感官的尖锐:迷失在繁多之中。


最奥妙的工作之一就是时间的筛选。一些诗歌具有当代性的特殊光辉,时尚的瞬间闪光——但还是幸存下来。


比较级:本质的倾斜。


太渴望了以至于不能说出众人都想要倾听的事物。


错误的拐弯抹角:预先想好的平庸之物,但被削成了某些形状。


如果情人的危险在于受限的视角,诗人的危险则在于他对一种感知区别于其他感知的深渊的意识。


一个诗人是一个呆瓜,不需要费心去思考——街上的人思考的东西。


年轻的艺术家:除我的头脑之外,再无其他头脑。


不间断的写作是一种坏的浪费形式;它会吸走脑髓。


可能就没有人是诗人或欣赏诗,如果头脑没有一种问题的话。


我们需要知道什么?观念的历史可以从诗歌阅读当中得到的证明肯定比诗歌从观念的历史中得到的要多。追溯起源(与证明相对——译者注)也是如此。


这还需要背景,当一个人拥有了历史、命运或时间的整个背景。


艺术家拥有人生可以获致的几个水平。如果他和一个主题跌倒在地或他受到“阻塞”,他总是可以返回人生——返回例行工作。


有能力回复到原初的美:对我们保持良好判断力的测试。


在诗人一生中有一个时期,一个角色——即使有多个侧面——是不够的。接着他要么发疯,要么成为戏剧家。


自由也有它的专制——即使在诗里。


当你开始变好,你就会激怒那些生命憎恨者。


我们可以同样的强度爱我们自己还有文学——那就是我们的贡献。


对那种超越了所有理解而实际上又需要全部理解的诗歌的爱。


我渴望在生活中成为一个更大的失败者,这样我就可以写下更好的书。


多么精彩,用一只细小的笔写作:对精确的发现。


一首诗,它本身即是灵魂的形状;在高度紧张的时期,那就是我尝试写下的。


只不过是痛苦的揭示的那种诗歌:我的冲动将会告诉你全部事情——但又会毁掉全部事情。


意识到全部事情都密谋反对诗歌:黑暗,光亮,饮食,排泄。我的身体由于严厉的工作而流血。


我将那些诗敲击致死了吗?我是否像一条疯狗那样担心那些材料?


诗人——更愿意吃一颗心而非一块腿骨。


我是一个诗人——我总是饥饿。


作为一个诗人有很多方法毁灭:很多陷阱,很多圈套,很多谬误。


我曾经认为诗人们彼此帮助,一起向前推进意识。


“你尝试以速写法告诉我们;我们甚至不知道普通书写。”


吞咽或扼杀是我的技巧。


哦那词语的巨大愚蠢。


挪一下位,敏感的悲伤心智。


生活在永恒的伟大的惊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