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送唐瑜出来的时候，在路上告诉她说：“桃花姐还从没这么跟人许过愿呢，她从来不强求人。不过其实做服务员也挺好的，不像陪酒小姐那样，工资要从客人那里拿，喝得要死要活，有时候还受气。而且服务员有时候也有小费拿的，一个月也能赚不少呢。”

    正式上班的时候，那个服务员把唐瑜介绍给所有的服务员。这儿的服务员大多数都很小，唐瑜今年二十岁，可这儿的服务员大都是十六七岁，年龄稍微大点的还只有那天领唐瑜进来的女孩，今年二十一岁，叫李雯。李雯告诉她，这儿服务员的年龄几乎是越来越小，她们大多数来自农村，因为学历不高，又不愿意去工厂，在这个城市找不到工作，所以就选择了这行。

    唐瑜没有告诉李雯她是大学生，也没说过自己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当然，李雯是个识趣的人，一些私人问题她也没怎么主动问起。唐瑜上班的第一天，李雯就告诉了她赚外快的方法。一般都是烟，夜总会里的烟普遍比外面高出一倍多，有些甚至是两倍；还有酒，服务员可以偷偷从外面买来这些烟酒藏在自己的工衣柜里，等有客人要买的时候，就自己收钱再去工衣柜拿。反正夜总会都是先收钱再拿东西，账单也是服务员管，只要不写到单上去，这笔钱就等于是自己赚了。但是酒是大件商品，没有烟来得轻巧灵便。一般卖几包高价烟，一晚上下来，收入也十分可观。

    唐瑜说：“桃花姐和经理难道不知道这些事？”

    “桃花姐是知道的吧，不过她也不大管，只要老板不发现，她从来都不会为难我们，你就放心吧。”

    唐瑜在学校向来人缘不怎么好，在夜总会也没特意讨好过人，但这些服务员对她都很照顾，不欺负她是新来的，有什么事都拉着她说，讲八卦，讲客人，讲小姐的是非，讲桃花姐的故事。虽然一个个都是小女孩，却都仗义得很。唐瑜想，大概到了这个地步，人人都同病相怜。

    因为唐瑜是新来的，一直都是李雯带着唐瑜去上工。有个包厢点了几瓶轩尼诗，李雯带着唐瑜上去送酒，经过大厅的时候看见很多小姐都围着叶桃花撒娇、点烟，说着讨好的话。

    李雯神秘地说：“楼上有重要客人，她们都想去，所以在这里贿赂桃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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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瑜虽然来这儿才两天，但她已经见识到了，来这儿消遣的有钱人很多，但还没见过这么多小姐争着抢着要去的客人。

    李雯说：“这里面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刚来，不懂。哎，不说了，我们还是上去送酒吧，两瓶轩尼诗XO，两瓶皇家礼炮。啧啧，小心些，别摔了。”

    唐瑜来乱世佳人的第一课就是熟悉这儿的烟酒价格，轩尼诗XO和皇家礼炮已经算是夜总会里相当贵的酒了，平常客人一般不会点，李雯说，就是点也都是一杯一杯的。唐瑜想，这几个，出手果然阔绰。

    送完酒出来，唐瑜朝包厢的门望了一望，再望了一望。李雯拉着她闪到一旁的洗手间里说：“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说着又掬了把水往脸上扑，说，“我真没想到是他们，怪不得刚才那帮小姐们抢得头破血流的。”

    唐瑜不动声色地问：“你认识他们？”

    “对啊，这儿的姐妹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来得少。”李雯摇头晃脑地说，“你刚才注意到没有，里面有个穿着深色圆点衬衣、外罩深褐色开司米贴身毛衣的男人。什么，你没仔细看？哎呀，你怎么能不注意呢，亏你还不停地回头。刚才整个包厢里最抢眼的那个，就他一个人没穿西装，我告诉你，我刚来的时候听说……”

    李雯绘声绘色地告诉唐瑜，原来有一次叶桃花碰上一个黑社会，点了陪酒小姐不肯给小费，小姐找桃花姐哭诉，桃花姐就去找黑社会理论。黑社会不讲道理，不肯给小费，凶神恶煞地说：“小费，你问我要小费？你找死？”

    李雯说，你别看桃花姐一介女流之辈，但是她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手下的小姐。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当然不肯，对黑社会说：“不管你是谁，反正叫了小姐就得给小费。”

    那黑社会抡圆了胳膊对着桃花姐就是一巴掌，正要打第二巴掌的时候，一个男人忽然抓住了那黑社会的手说：“哥们，打女人可不好看。”

    李雯说：“你别看我们夜总会场子里人多，但其实到了关键时刻，连保安都躲起来了。小姐们虽然平时和桃花姐亲近，但都怕那黑社会，当时几乎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只有这个男人，好像是第一次来，就这么仗义，桃花姐感动得要命。后来那黑社会掏出刀子，往那男人大腿上猛地扎了一刀，那男人没注意，扎得大腿上汩汩地冒血，最后黑社会趁乱逃走了，还是桃花姐一边哭一边把那男人送到医院的。从此以后桃花姐就和这个男人交了朋友，这事一直在我们夜总会传了好几年呢。你还不知道吧，很多人说桃花姐心里很喜欢那个男人。桃花姐已经很多年不接客了，去年有个开兰博基尼的高干子弟，喜欢桃花姐，都买卡地亚钻戒向桃花姐求婚了，但桃花姐理也不理。可每次只要这个男人来B市，桃花姐必亲自到场陪着他们。唉，有小姐陪他喝过酒，说他总是很规矩，给的小费也高，从来不难为小姐，还经常会点上一大堆小姐们爱吃的东西，长得英俊，有钱有风度，看起来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唉，其实桃花姐也是个很仗义的人，可惜出身不好。唉，不能说了，赶快下去吧，不然一会儿副总经理又该问我去哪儿了。”

    叶桃花本来是专门管理小姐和服务员的，但有时候她忙不过来，老板就找了个副总经理过来管服务员。李雯说此人极是刻薄，不仅服务员讨厌他，连小姐有时候都讨厌他。

    唐瑜端着盘子走在李雯身后，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门正好打开，原本等在那儿的那个男人忽然对她们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是让她们先进去。李雯低着头，脸立即就红了。唐瑜也低着头，她看见这个男人穿着深褐色的修身开司米毛衣，下面是卡其色的休闲长裤，黑色圆点的衬衣就那么随意地敞开着，额头上垂下来几丝细碎的刘海，漫不经心的样子。怪不得李雯脸红，唐瑜还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把一身休闲衣穿出这样清俊贵气的感觉来，况且他还这么绅士风度地请她们先进去。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男人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常常能让她们铭记于心。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