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德)
在征服空间的过程中,虚构影片和纪实影片都记录了它们所反映的这个世界的无数构成元素:宏大的群众场面,人体不经意的造型和单调的物件,以及不断发生的不起眼的事件。实际上,银幕对这些通常被忽略的不起眼的小事件表现了特有的关注。特写在电影诞生之初便出现,早于其他任何电影技法,并且在整个电影发展史中持续证明着自己的重要性。“一旦进入拍摄,”埃里希·冯·斯特劳亨(Erich von Stroheim)对一个采访者说,“为了每个细节的完美,甚至为了捕捉面部表情如何变化,有时我会夜以继日地工作,不吃不睡”。搜寻细枝末节,电影似乎是在完成一项天生的使命。
内在生活表现在各种自然环境和外部生活的集合中,尤其表现在那些几乎无法感知的表面信息之中,这些信息组成银幕处理对象的最基本部分。通过记录可见的世界——无论是当前现实或是虚构的世界——电影借此为探知隐秘的心理活动提供线索。纵观默片时代,霍瑞斯·M·卡伦(Horace M Kallen)指明了特写的揭示功能:“偶尔拨弄手指、摊开手心或是紧握拳头、扔手帕、摆弄完全不相干的物件、跌绊、摔落、找寻以及一无所获,等等,这类细微的动作成为可见的象形文字,展现了人类关系中不可见的动力学……”正因为电影中“可见的象形文字”对故事情节的补足,电影独具包容性。通过向剧情和视觉的渗透,“人类关系中不可见的动力学”或多或少刻画了影片出产国的内在生活。
与大众欲望殊为暗合的影片同时取得突出的票房佳绩看来是天经地义。不过,在同时存在的众多需求当中,一部热门影片只能迎合其中一项,甚至还不是顶明确的某一项。在一篇论及美国国会图书馆遴选收藏影片方法的论文中,芭芭拉·戴明对这一点有详尽叙述:“即便可以断言……哪些是最受欢迎的影片,结果恐怕也只是通过尽可能地保存这些影片,人们可以一再保留同一个梦……同时错过其他无缘在个别最受欢迎影片中出现的梦,可是,它们又的确曾在大量成本较低、较冷门的影片中一再出现。”可通过统计区分的影片流行程度其实不如其画面及叙事母题的流行程度来得重要。对这些母题的不断重复使它们成为内心冲动的外向投射。当它们在热门影片和冷门影片、B级影片以及大片中同时出现,它们显然最大程度地承载着表明症候的任务。这部德国银幕的历史就是遍布在各级别影片中的母题史。
四
谈到一个国家特殊的心理状况,决不是指某种一成不变的民族性格。本书关注的仅仅是在处于某个特定发展阶段的国家中盛行的集体习性和倾向。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迅速席卷德国的是怎样的恐惧和期待?这类问题在限定范围内是合理的,附带要说一句,它们是仅有的能够通过对当时的影片进行合理分析得到解答的问题。换言之,本书无意构建任何凌驾于历史之上的所谓民族性格模式,它只关注一个民族在某特定时期的心理范式。对各个伟大民族进行涵盖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领域的历史研究并不少见。我期望在这些为人熟知的类型中补充一份有关心理史的研究。
(实习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