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极目楚天

《色·戒》剧照：汤唯与梁朝伟分饰男女主角

    李安读懂《色·戒》了吗？

    [故事梗概]

    年轻女子王佳芝本是岭南大学的学生，广州沦陷前，岭大搬到香港，她和几个男女同学怀着流亡学生的心情，自发组织起来做业余特工，定下一条美人计：由一个女生去接近易太太，然后诱惑汪精卫身边的红人易先生，设法把他引出来除掉。

    担当主演的自然是学校剧团的当家花旦王佳芝。王佳芝怀着模模糊糊的爱国心、虚荣心、演戏的刺激感，不惜让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破了女儿身，试图接近易先生，可惜鱼儿没有吞钩。

    两年后，机缘巧合，该计划复起，王佳芝再次担当重任，仍以“麦太太”的身份住在易太太家中，成功引诱了易先生。

    有日，王佳芝和易太太等人打麻将消遣，易先生回，示意佳芝找借口脱身，且去偷欢。佳芝把握机会，以暗号告知集体，准备将易先生引入一家珠宝店而暗杀之。

    易先生果然上钩，十分慷慨地订了昂贵的六克拉粉红钻戒送给佳芝做礼物，灯光打在老易脸上，在佳芝看来，是种温柔怜惜的神气，就在那一瞬间，电光火石，心念急转，佳芝认定“这个人真是爱我的。”，遂低声说道：“快走”。老易即刻明白，跳下楼梯，夺门而出，且在第一时间封锁可疑现场，把抓到的爱国学生，包括王佳芝统统枪毙。

    李安对于小说的眼力是好的，《断背山》最初发表于1997年的《纽约客》，次年即获得欧·亨利短篇小说奖等奖项，安妮·普鲁克斯笔下险峻的自然环境中社会边缘人的困境，留给李安很大的发挥空间，翻过了这座山，他也抵达了职业生涯的顶峰。

    此番改编《色·戒》，引发的关注和争议更甚《断背山》。一则，小说原作者乃是张爱玲，二来，李安对小说做了相当自我的大胆发挥，把男女主人公情感的机关设定在床第之上，从压抑而强烈的性去“寻觅这种幽微可是又很巨大的力量”，进入人心深不可测之处。他也因此将小说的标题《色·戒》理解成色欲和警戒，英文片名定为“Lust，Caution”。

    在很多场合，李安都表达了自己对小说的理解：“张爱玲的这篇小说，和她其他的小说都不一样，可谓洗尽铅华，其他的小说都是写她周围熟悉的人和事，而这篇《色戒》，她写的是自己，28页，写了30年，小说结尾是典型的藏锋。《色戒》明写易先生，暗写胡兰成，张爱玲的心中有很多恨意，所以电影就拍的很残酷。”

    并且，他认为：“张爱玲将女性的情欲代入一个战争的故事中———一些本来很男性化的事情。”可以看出，李安至少是这么理解《色戒》的：第一，有明显的自传色彩；第二，这场男女之间迷情的玄机乃是情欲。

    由小说改编电影，往往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一部优秀小说的存在，但也可能只有其形，未得其神，抑或面目全非。电影圈不是有一句呆伯特式的定律吗？烂小说变成了好电影，而好小说沦落为烂电影。

    《色戒》预计在10月下旬公映，在这之前无法判断李安的改编是否成功，不过从他的言语中可以看出，他对《色·戒》的理解有不少值得商榷的地方。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张爱玲研究专家陈子善说：“小说很微妙，如果把小说对应到‘自传’，我觉得会比较勉强，从而影响阅读者对文本的理解。我觉得《色·戒》，张爱玲是在写一个奇情故事中复杂的、隐密的人性。王佳芝，一个不老练的特工，那一刹那，突然改变了主意，动了心，放走了汉奸易先生，是一种很微妙，非理性的感觉，没有考虑后果。张爱玲的小说很冷静，不做价值和道德伦理上的判断，不谴责谁，只是展示人性，人心。李安的电影，是根据他自己对小说的理解，展开去拍的。”

    那么李安对《色·戒》的理解是否到位了呢？近日台湾的张爱玲研究专家蔡登山来到北京，他刚刚出版了一本专门探讨这部短篇小说的作品《张爱玲<色·戒>》，《星期日新闻晨报》和他深入探讨了一些疑问。

    ●麻将桌上白天也开着强光灯，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白桌布四角缚在桌腿上，绷紧了越发一片雪白，白得耀眼。酷烈的光与影更托出佳芝的胸前丘壑，一张脸也经得起无情的当头照射。稍嫌尖窄的额，发脚也参差不齐，不知道怎么倒给那秀丽的六角脸更添了几分秀气。脸上淡妆，只有两片精工雕琢的薄嘴唇涂得亮汪汪的，娇红欲滴，云鬓蓬松往上扫，后发齐肩，光着手臂，电蓝水渍纹缎齐膝旗袍，小圆角衣领只半寸高，像洋服一样。领口一只别针，与碎钻镶蓝宝石的“纽扣”耳环成套。

    ●在学校里演的也都是慷慨激昂的爱国历史剧。广州沦陷前，岭大搬到香港，也还公演过一次，上座居然还不坏。下了台她兴奋得松弛不下来，大家吃了宵夜才散，她还不肯回去，与两个女同学乘双层电车游车河。楼上乘客稀少，车身摇摇晃晃在宽阔的街心走，窗外黑暗中霓虹灯的广告，像酒后的凉风一样醉人。

    ●不去找他，他甚至于可以一次都不来，据说这样的事也有过，公寓就算是临别赠品。他是实在诱惑太多，顾不过来，一个眼不见，就会丢在脑后。还非得钉着他，简直需要提溜着两只乳房在他跟前晃。

    ●只有现在，紧张得拉长到永恒的这一刹那间，这室内小阳台上一灯荧然，映衬着楼下门窗上一片白色的天光。有这印度人在旁边，只有更觉得是他们俩在灯下单独相对，又密切又拘束，还从来没有过。但是就连此刻她也再也不会想到她爱不爱他，而是———他不在看她，脸上的微笑有点悲哀。本来以为想不到中年以后还有这样的奇遇。当然也是权势的魔力。那倒还犹可，他的权力与他本人多少是分不开的。对女人，礼也是非送不可的，不过送早了就像是看不起她。明知是这么回事，不让他自我陶醉一下，不免怃然。

    陪欢场女子买东西，他是老手了，只一旁随侍，总使人不注意他。此刻的微笑也丝毫不带讽刺性，不过有点悲哀。他的侧影迎着台灯，目光下视，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在她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

    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太晚了。

    店主把单据递给他，他往身上一揣。“快走，”她低声说。他脸上一呆，但是立刻明白了，跳起来夺门而出，门口虽然没人，需要一把抓住门框，因为一踏出去马上要抓住楼梯扶手，楼梯既窄又黑赳赳的。她听见他连蹭带跑，三脚两步下去，梯级上不规则的咕咚嘁嚓声。

   （编辑：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