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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歌女》

2008-02-10 12:03:52来源:    作者:

   

作者:尤奈斯库

人物

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夫人
马丁先生
马丁夫人
玛丽—女佣人
消防队长

 
第一场

[一个英国中产阶级家庭的内室,几张英国安乐椅。英国之夜。史密斯先生靠在他的安乐椅上,穿着英国拖鞋,抽着他的英国烟斗,在英国壁炉旁边,读着一份英国报纸。他戴一副英国眼镜,一嘴花白的英国小胡子。史密斯夫人是个英国女人,正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张英国安乐椅里,在缝补英国袜子。英国的沉默良久。英国挂钟敲着英国的17点钟。]

史密斯夫人:哟,九点钟了。我们喝了汤,吃了鱼,猪油煎土豆和英国色拉。孩子们喝了英国酒,今儿晚上吃得真好。要知道我们住在伦敦郊区,我们家又姓史密斯呀。

[史密斯先生照样看他的报,打了个响舌。]

史密斯夫人:猪油煎土豆特棒。拌色拉的油原先可没哈喇味。拐角那家杂货铺子的油比对面那家杂货铺子的好,甚至比坡下那家杂货铺卖的还好。但是我不愿意说他们这些铺子卖的油差。

[史密斯先生照样看他的报,打了个响舌。]

史密斯夫人:不管怎么说,拐角那家铺子的油比哪家的都好……

[史密斯先生照样看他的报,打了个响舌。]

史密斯夫人 :鱼倒是新鲜。我可没馋嘴,就吃了两块,不,三块。吃得我拉肚子。你也吃了三块,可你那第三块比头两块小,我可比你吃的多得多。今晚我比你吃得下。怎么搞的?往常总是你吃得多,你可不是个没胃口的人呀。

[史密斯先生打了个响舌。]

史密斯夫人:可就是汤多少咸了点,反正比你有味儿,嗳嗳嗳!大葱搁多了,洋葱少了。真后悔没叫玛丽在汤里加点大料,下回我可得自己动手。

[史密斯先生照样看他的报,打了个响舌。]

史密斯夫人:我们这小儿子也想喝啤酒,他将来准是个酒鬼,像你。饭桌上你没见他瞅着酒瓶那副样子?可我呀,往他杯子里倒白水。他渴了,照喝。埃莱娜像我,是个好主妇,会管家,会弹琴。她才不要喝英国啤酒呢,就像我们小女儿只喝奶吃粥。才两岁就看得出来。她叫培吉。芸豆奶油馅饼特棒,吃甜点心的时候最好能喝上一小杯澳大利亚的勃艮第葡萄酒。可我没让葡萄酒上桌,免得让孩子们学会喝。得教他们生活简朴、有节制才好。

[史密斯先生照样看他的报,打了个响舌。]

史密斯夫人:帕克太太认识一个杂货店老板,是个罗马尼亚人,叫波彼斯库.罗森费尔德,他刚从君士坦丁堡来,是个做酸牛奶的大行家,安德烈堡的酸奶制造商毕业的。明天我去找他买一口专做罗马尼亚民间酸奶用的大铁锅来,在伦敦郊区不常碰上这种货。

[史密斯先生照样读他的报,打了个响舌。]

史密斯夫人:酸奶酪对胃病、腰子病、盲肠炎和偶像崇拜症都有特效。这是常给我们邻居乔恩家的孩子看病的那个麦根基.金大夫告诉我的。他是个好大夫,信得过的。他自己没用过的药是从来不开的。他替帕克动手术前,先给自己的肝脏开刀,尽管他什么病也没有。
史密斯先生:那为什么他自己动手术没事,帕克倒被他治死了呢?
史密斯夫人:他自己的手术成功了,可帕克的手术没做好呀。
史密斯先生:麦根基总归不是好大夫。他俩的手术要不都成功,要不都该完蛋。
史密斯夫人:为什么?
史密斯先生:一个有良心的医生要是不能同病人共同把病治好就应该同病人一块去死。遇到海浪,船长总是同他的船一起殉职,不自个儿偷生。
史密斯夫人:病人能比做船?
史密斯先生:干吗不能?船也有船的毛病嘛,再说,你那个大夫跟军舰一样健康。所以说,他得和病人同时暴死,像大夫同他的船一起完蛋一样。
史密斯夫人:噢!我原先没想到……或许有道理……那—这得出什么结论呢?
史密斯先:这就是说,医生是江湖骗子的,而病人也都是一路货色。英国只有海军才是正直的。
史密斯夫人:水手可不。
史密斯先生:那当然。

 [间歇。]

史密斯先生:(报纸仍然不离手)有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民事栏里总登去世的人的年龄,却从来不登婴儿的年龄?真荒唐。
史密斯夫人:这我可没有想到过!

[又一阵沉默。钟敲七下。静场。钟敲三下。静场。钟半下也不敲。]

史密斯先生:(报纸不离手)咦,这儿登着勃比.华特森死了。
史密斯夫人:我的天,这个可怜人,他什么时候死的?
史密斯先生:你十吗这副吃惊的样子?你明明知道,他死了有两年了。你不记得了?一年半前你还去送过葬的。
史密斯夫人:我当然记得,一想就想起来了。可我不懂,你看到报上这消息为什么也这样吃惊?
史密斯先生:报上没有。是三年前有人讲他死了,我靠联想才想起这事来了。
史密斯夫人:死得真可惜!他还保养得这样好。
史密斯先生:这是英国最出色的尸首!他还不显老。可怜的勃比,死了四年了,还热呼呼的,一具真正的活尸!他当时多快活啊!
史密斯夫人:这可怜的女人勃比。
史密斯先生:这勃比是男的,你怎么说成女的了?
史密斯夫人:不,我想到是他妻子。她同他丈夫勃比一样,也叫勃比.华特森。因为他们俩同名同姓,见到他们俩在一起,你就分不清谁是谁了。直到男的死了,这才真知道谁是谁了。可至今还有人把她同死者弄混的,还吊唁她呢。你认识她?
史密斯先生:我只是在给勃比送葬的时候偶然见过她一次。
史密斯夫人:我从没见过她,她漂亮吗?
史密斯先生:她五官端正,可说不上漂亮。块头太大,太壮实了。她五官不正,倒可以说很漂亮。个子太小又太瘦。她是教唱歌的。

[钟敲五下。间歇多时。]

史密斯夫人:这一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史密斯先生:最迟明年春天吧!
史密斯夫人:那得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史密斯先生:要送份结婚礼物。我在考虑送什么。
史密斯夫人:从我们结婚别人送的那七个银盘中拿一个去送他们不行吗?我们从来没用过。

[短暂的静场。钟敲了两下。]

史密斯夫人:她年纪轻轻就守寡,够她伤心的了。
史密斯先生:幸亏他们没孩子。
史密斯夫人:他们就差没孩子!可怜的女人,不然叫她怎么办?
史密斯先生:他还年轻,还可以再结婚。男人死了她巴不得。
史密斯夫人:那谁照看孩子呢?他们有一男一女呀。这两个孩子叫什么?
史密斯先生:勃比和勃比,同他们父母的名字一样。勃比.华特森的叔父,那个老勃比.华特森有钱,他喜欢男孩子。勃比的教育他完全可以负担得起。
史密斯夫人:那没说的。勃比.华特森的姑妈老勃比.华特森也可以把小姑娘勃比.华特森的教育担当起来。这样一来,勃比.华特森的娘勃比也可以再结婚了。她有没有对象?
史密斯先生:有呀,勃比.华特森的一位堂兄。
史密斯夫人:谁?勃比.华特森?
史密斯先生:你说的是哪个勃比.华特森?
史密斯夫人:说的就是勃比.华特森呀,死去了的勃比.华特森的另一位叔父老勃比.华特森的儿子。
史密斯先生:不对,不是他,是另一个。是死了的勃比.华特森的姑妈勃比.华特的儿子。
史密斯夫人:你是说勃比.华特森,那个推销员?
史密斯先生:勃比.华特森全家都是推销员。
史密斯夫人:多苦的行当!可赚大钱呀。
史密斯先生:是呀,只要没有竞争。
史密斯夫人:什么时候才没竞争?
史密斯先生:星期二,星期四同星期二。
史密斯夫人:一个礼拜有三天?勃比.华特森在那儿天里干吗?
史密斯先生:他休息,睡觉。
史密斯夫人:为什么这三天没竞争他们就不干活呢?
史密斯先生:我哪能都知道。我不能一一回答你这些愚蠢的问题。
史密斯夫人:(有伤自尊心)你说这话侮辱我?
史密斯先生:(满脸微笑)你明知道没这个意思。
史密斯夫人:男人都是一路货!你们呆在那里,不是叼着烟卷,就是抹粉、擦口红,一天五十次,要不就是一个劲没完没了灌黄汤!
史密斯先生:要是你见到男人像女人们一样,整天抽烟、擦、抹口红、喝威士忌,你又有何感想呢?
史密斯夫人:我呀,才不在乎呢!你要是讲这些来叫我讨厌,那……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史密斯夫人把袜子扔得老远,生气了,站起来。]

史密斯先生:(也站起来,向妻子走去,温情地)啊,我的烤小鸡,干吗发火呢?你明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呀!(搂住她的腰,吻她)我们扮演了一对多么可笑的老情人呀!来,我们关灯睡觉去!

[NextPage]

第二场

[前场人物,加上玛丽。]

玛丽:(边说边上场)我是女佣人。我下午过得特快活。我跟个男人上电影院,看的是有女人的电影,打电影院出来,我们去喝酒,喝牛奶,随后又读报来着。
史密斯夫人:但愿价钱过了个快快活活的下午,看个了电影院,还又喝了酒,又喝了牛奶。
史密斯先生:还读了报!
玛丽:你们的客人马丁夫妇在门外。他们早就来了,一直等我,不敢自个儿进来。他们今晚上要和你们一起吃晚饭?
史密斯夫人:啊,对了,我们是等他们来着。后来都饿了,老不见他们来,不等他们就准备吃啦。这一整天我们可什么也没吃呀,你不该出去的!
玛丽:是您准许的呀。
史密斯先生   可不是故意把你支开的啊!
玛丽:(一阵大笑,跟着就哭,转而又笑眯眯地)我替自己买了个尿盆。
史密斯夫人:亲爱的玛丽,请把门打开,让马丁夫妇进来。我们就去换身衣服。

[史密斯夫妇从右边下。玛丽开左边的房门,马丁夫妇上。]

第三场

[玛丽和马丁夫妇。]

玛丽: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太不礼貌了,应该准时嘛,懂不懂?现在就坐那里,等着吧。(下)

第四场

[前场人物,除去玛丽。马丁夫妇面对面坐下,不说话,相互腼腆地微笑。]

马丁先生:(下面这段对话要用一种拖长、平淡的声音说,声调有些像唱歌,但不要有任何起伏)请原谅,夫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马丁夫人:我也是,先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马丁先生:夫人,我会不会在曼彻斯特碰巧见到过您?
马丁夫人:这很可能。我就是曼彻斯特人!可我记不很清楚,先生,我不敢说是不是在那里见到您的。
马丁先生:我的天!这太奇怪了!我也是曼彻斯特人,夫人!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
马丁先生:这太奇怪了!不过,我,夫人,我离开曼彻斯特差不多有五个星期了。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多巧啊!我也是,先生,我离开曼彻斯特差不多也五个星期了。
马丁先生:夫人,我乘早上八点半的火车,五点差一刻到伦敦的。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真巧!我乘的也是这趟车!先生!
马丁先生:我的天,这太奇怪了!说不定,夫人,我是在火车上见到您的?
马丁夫人:这很可能,真没准儿,非常可能,总而言之,没法说不!……可是,先生,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马丁先生:我坐的是二等车,夫人。英国没二等车,可我还是坐的二等车。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真巧!先生,我坐的也是二等车。
马丁先生:这太奇怪了!我们说不定就是在二等车厢里碰上的,亲爱的夫人!
马丁夫人:这很可能,真没准儿。可我记不太清楚了,亲爱的先生!
马丁先生:我的座位是在八号车厢,六号房间,夫人!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亲爱的先生,我的座位也是在八号车厢六号房间呀!
马丁先生:这太奇怪了,多巧啊!亲爱的夫人,说不定我们就是在六号房间碰见的?
马丁夫人:这很可能,不管怎么说!可我记不起来了,亲爱的先生!
马丁先生:说实在的,夫人,我也记不起来了,可说不定我们就是在那里见到的。如果我记得起来的话,看来这是非常可能的。
马丁夫人:噢!真的,肯定,真的,先生!
马丁先生:这太奇怪了!……就是三号座位,靠窗口,亲爱的夫人。
马丁夫人:噢,我的天,这太奇怪了,这太怪了,我是六号座位,靠窗口,在您对面,亲爱的先生。
马丁先生:噢,我的天,这太奇怪了,多巧啊!亲爱的夫人,我们原来面对面!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这有可能,先生,可我记不起来!
马丁先生:说真的,亲爱的夫人,我也记不起来了。不过,我们很可能就是在这个场合见到的。
马丁夫人:真的,可我一丁点也不能肯定,先生。
马丁先生:亲爱的夫人,那位请我替她把行李放到架子上,然后向我道谢,又允许我抽烟太太,难道不是您?
马丁夫人:是,先生,那该是我呀!这太奇怪了,多巧啊!
马丁先生:这太奇怪了,这太怪了,多巧啊!嗯,哦,哦,夫人,我们或许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真巧!亲爱的先生,这很可能!不过,我觉得我还是记不起来了。
马丁先生:夫人,我也记不起来了。

[静场片刻。钟敲二点又敲一点。]

马丁先生:亲爱的夫人,我来伦敦一直住在布隆菲尔特街。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这太怪了!先生,我来伦敦也一直住在布隆菲尔特街。
马丁先生:这太奇怪了,嗯,哦,哦,亲爱的夫人,我们也许就是在布隆菲尔特街遇见的。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这太怪了!无论如何,这很可能!亲爱的先生,可我记不起来了。
马丁先生:亲爱的夫人,我住在十九号。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亲爱的先生,我也是住在十九号。
马丁先生:嗯,哦,哦,哦,哦,哦,亲爱的夫人,我们也许就是在这幢房子里见面的吧
马丁夫人:这很可能,亲爱的先生,可我记不起来了。
马丁先生:亲爱的夫人,我的套间在六层楼,八号。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我的天,这太怪了!真巧,亲爱的先生,我也住在六层楼,八号房间。
马丁先生:(若有所思)这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多巧啊!您知道,我卧室里有张床。床上盖着一条绿色的鸭绒被。亲爱的夫人,我这房间,这床呀,绿色的鸭绒被呀,在走廊尽里头,在卫生间和书房中间!
马丁夫人:太巧了,啊,我的天哪!巧极了!我的卧室也有张床,也是盖的一条绿色鸭绒被,也在走廊尽里头,亲爱的先生,也在卫生间和书房中间呀!
马丁先生:这太古怪,太奇怪,太妙了!哦,夫人,我们住在同一间房里,睡在同一张床上,亲爱的夫人。也许就是在那儿我们遇上了?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真巧!很可能我们是在那儿遇上的,说不定就在昨天夜里。亲爱的先生,可我记不起来了。
马丁先生:我有个小女儿,亲爱的夫人,我那小女儿同我住在一起。她两岁,金黄头发。她一只白眼珠,一只红眼珠,她很漂亮,亲爱的夫人,她叫爱丽丝。
马丁夫人:多希奇的巧合啊!我也有个小女儿,两岁,一只白眼珠,一只红眼珠,她很漂亮,也叫爱丽丝。亲爱的先生!
马丁先生:(依然拖腔拖调地、平淡地)这太奇怪了,太巧了,真怪,亲爱的夫人,说不定我们讲的就是同一个女孩啊!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亲爱的先生,这很可能。

[较长时间的静场……钟敲二十九下。马丁先生思考多时,缓缓站起,不慌不忙地向马丁夫人走去。马丁先生庄严的神态使她大为吃惊,她也缓缓站了起来。]

马丁先生:(还是用那种少有的、平淡、近似唱歌的腔调)我,亲爱的夫人,我看我们肯定已经见过面了,您就是我妻子……伊丽莎白,我又找到您了!

[马丁夫人不急不忙地向马丁先生走去。他们拥抱,毫无表情。钟很响地敲了一下。响得叫观众吓一跳。马丁夫妇俩却见。]

马丁夫人:道纳尔,是你呀,宝贝儿!

[他们在同一张安乐椅上坐下,紧紧地抱在一起,睡着了。钟了敲了好几下。玛丽踮着脚尖,一只手指贴在嘴唇上,悄悄地上场,转向观众。]

[NextPage]

第五场

[前场人物和玛丽。]

玛丽:伊丽莎白和道纳遁辞这会儿美滋滋的那个劲,顾不上听我说话。我可以给你们透个风,伊丽莎白才不是伊丽莎白呢,道纳尔也不是道纳尔。证据就是道纳尔讲的那个孩子不是伊丽莎白的闺女,不是同一个人。不错,道纳尔的那小丫头同伊丽莎白的那小妞儿一样,都是一只白眼珠,一只红眼珠。可道纳尔的孩子白眼珠在右边,红眼珠在左边;伊丽莎白的孩子红眼珠在右边,白眼珠在左边!这一来,道纳尔的那一套论证体系碰到这最后一关就垮掉了,他那一整套理论也就完蛋了。这些希奇古怪的巧合看上去像是证据确凿。其实,道纳尔和伊丽莎白并不是同一个孩子的爹妈,所以,道纳尔也不是道纳尔,伊丽莎白也不是伊丽莎白。男的以为自己是道纳尔,女的以为自己是伊丽莎白,满不是这么回事。男方把女方当作伊丽莎白,女方把男方当作道纳尔,两人自己骗自己,空欢喜一场。究竟谁是真的道纳尔,谁又是真的伊丽莎白?这一错再错,谁捞到好处?我可不知道,也不去刨根问底,由它去好了。(朝门口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面向观众)我的真名叫福尔摩斯。(下)


第六场

 
[前场人物,除去玛丽。钟随意乱敲。隔了好久,马丁夫妇方始分开,原位坐下。]

马丁先生:宝贝儿,忘掉我们之间的往事吧。我们现在既然重逢,千万别再失散了,还是像从前一样生活吧。
马丁夫人:好的,宝贝儿。

[NextPage]

第七场

[前场人物及史密斯夫妇。史密斯夫妇从右边上,衣着丝毫未变。]

史密斯夫人:亲爱的朋友,晚上好!请原谅,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考虑过,早就打算向你们表示应有的敬意,我们一经获悉二位赏光,不预先通知便光临寒舍,我们才急忙换上了大礼服。
史密斯先生:(狂怒)我们整天一点东西也没吃,等了你们四个小时!你们为什么迟到?

 
[史密斯夫妇在客人对面坐下。挂钟伴随台词根据情况或强或地敲打着。马丁两口子,特别是马丁夫人,神态窘困而胆怯。于是话不投机,众人起初言语滞涩。长时间沉默,令人难堪。随后,时而沉默,时而迟疑。]

史密斯先生:嗯……

[静场。]

史密斯夫人:嗯……嗯……

[静场。]

马丁夫人:嗯……嗯……嗯……

[静场。]

马丁先生:嗯……嗯……嗯……嗯……

[静场。]

马丁夫人:噢,肯定!

[静场。]

马丁先生:我们都感冒了。

[静场。]

史密斯先生:可天气并不冷。

[静场。]

史密斯夫人:没有穿堂风。

[静场。]

马丁先生:噢,没有,幸亏。

[静场。]

史密斯先生:哎呀呀呀呀……

[静场。]

马丁先生:您有点感伤?

[静场。]

史密斯夫人:不,他感到心烦。

[静场。]

马丁夫人:噢,先生,您这年纪,可不该……

[静场。]

史密斯先生:人老心不老啊。

[静场。]

马丁先生:这倒是。

[静场。]

史密斯夫人:都这么说。

[静场。]

马丁夫人:也有反过来说的。

[静场。]

史密斯先生:真理介乎正反之间。

[静场。]

马丁先生:言之有理。

[静场。]

史密斯夫人:(对马丁夫妇)你们到各地旅行,准有不少有趣的见闻,同我们聊聊。
马丁先生:(对他夫人)说说,亲爱的,你今天看见什么了?
马丁夫人:何必说呢,说了人家也不信。
史密斯先生:我们不会怀疑您的诚意!
史密斯夫人:您要这么想,那可伤我们的心了。
马丁先生:(对他妻子)你伤人家的心了,亲爱的,你要这么想的话……
马丁夫人:(风度优雅地)好,我今天呀,碰上了件希奇事,真叫人难以相信。
马丁先生:亲爱的,快说呀。
史密斯先生:啊,大家可以开开心。
史密斯夫人:怎么了?
马丁夫人:好,今天呀,去菜市买菜的时候,这蔬菜越来越贵……
史密斯夫人:后来呢?
史密斯先生:别打岔,亲爱的,你真讨厌。
马丁夫人:我在街上,咖啡馆旁边,看见一位先生,穿得整整齐齐的,年纪有五十上下,说不定还不到……
史密斯先生:谁呀?他干吗?
史密斯夫人:谁呀?他干吗?
史密斯先生:(对他夫人)别打岔,亲爱的,你真讨嫌。
史密斯夫人:亲爱的,是你头一个打岔的,没教养!
马丁先生:嘘!(对他妻子)这位先生怎么了?
马丁夫人:是这样,你们该说我胡诌了,他一条腿跪在地上,弯着腰。
马丁先生和史密斯夫妇:噢?
马丁夫人:是呀,弯着腰。
史密斯先生:不会的。
马丁夫人:就是弯着腰嘛。我凑到他跟前一看……
史密斯先生:他干什么?
马丁夫人:系鞋带儿,鞋带开了。
其余三人:奇妙极了!
史密斯先生:要不是听您讲的,我真不信。
马丁先生:不信?到马路上遛遛去,比这离奇的有的是,就说今天吧,我在地铁里见到一位先生,他坐在长凳上,安安静静看报呢。
史密斯夫人:真是无奇不有!
史密斯先生:说不定还是那个人。

[门外铃响。]

史密斯先生:哎,响铃了。
史密斯夫人:准有人。我看看去。(去看,开门,又回转身)没人。

[史密斯夫人重新坐下。]

马丁先生:我再给你们举个例子……

[铃声。]

史密斯先生:哎,响铃了。
史密斯夫人:准是有人。我看看去。(去看,开门,又回转身)没人。

[史密斯夫人回到她座位上。]

马丁先生:(忘了讲到哪里了)呃……
马丁夫人:你说你再举个例子。
马丁先生:噢,对。……

[铃声。]

史密斯先生:哎,响铃了。
史密斯夫人:我再也不去开门了。
史密斯先生:行,可是这回准是有人呀!
史密斯夫人:第一回,没人。第二回,又没人。凭什么你认为这回准有人?
史密斯先生:因为响铃了。
马丁夫人:这不是理由。
马丁先生:怎么?听到门铃响,门外就是有人按铃叫门呢。
马丁夫人:不一定就有人。刚才你们明明看到了!
马丁先生:多半是有人的。
史密斯先生:就说我吧,我到别人家去,要进门就按铃。我想人人如此,而且每次响铃都是有人。
史密斯夫人:从理论上说,这是对的。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刚才你也明明看见。
马丁夫人:您妻子说得对。
马丁先生:啊!你们女人总是互相袒护。
史密斯夫人:好,我去看看。要不你又要说我固执了,你看看吧,准还是没人!(去看。开门,又关上)你看,没人。

[史密斯夫人回到她座位上。]

史密斯夫人:啊!男人们总以为他们常有理,可他们总是没理!

[又听见铃响。]

史密斯先生:哎,响铃了。准是有人。
史密斯夫人:(大发雷霆)别再叫我开门去了!你明明看见,我白跑了几趟,经验告诉我们听见门铃响,门外准没人。
马丁夫人:准没人。
马丁先生:不一定吧。
史密斯先生:岂止不一定,大多数情况下,听到门铃响,还就是有人。
史密斯夫人:他这人总是固执己见。
马丁夫人:我丈夫也一样,特别固执。
史密斯先生:有人。
马丁先生:说不定夫有。
史密斯夫人:(对她丈夫)没有。
史密斯先生:有。
史密斯夫人:我说没有就没有。无论如何,你别再想叫我白跑腿了。要看,你自己去!
史密斯先生:我去就我去。

[史密斯夫人耸肩。马丁夫人摇头。]

史密斯先生:(去开门)啊!您好!(望了史密斯夫人和马丁夫妇一眼有,三人大吃一惊)是消防队长!

[NextPage]

第八场

[前场人物及消防队长。]

消防队长:(自然免不了戴一项亮闪闪的大头盔,穿一身制服)夫人们,先生们,你们好!(众人尚在惊讶之中,史密斯夫人气呼呼地把头一扭,不理睬他)您好,史密斯夫人,您像是在生气呢。
史密斯夫人:哦!
史密斯先生:这……您瞧……我夫人错了还感到受了委屈。
马丁先生:队长先生,他们两口子刚才顶嘴来着。
史密斯夫人:(对马丁先生)跟您没关系!(对史密斯先生)我们夫妻吵嘴,请你别把外人搅和进来。
史密斯先生:啊,亲爱的,没什么关系。队长是我们家的老朋友。他母亲追过我,我也认识他父亲。他对我说,等我有了女儿,要我许配给队长。可他没等得及就死了。
马丁先生:这不怪他,也不怪你。
消防队长:喂,说什么呢?
史密斯夫人:我丈夫胡说……
史密斯先生:去,你才胡说呢。
马丁先生:是她胡说!
马丁夫人:不对。是他胡说!
消防队长:你们别激动。史密斯夫人,您说给我听听看。
史密斯夫人:好吧,是这么回事—可同您说实话我总不太好意思,不过,人对待消防应该像对待忏悔的神父一样。
消防队长:究竟怎么回事?
史密斯夫人:我们刚才争吵来着,因为我丈夫说,听见门铃响准是有人。
马丁先生:可以这么认为。
史密斯夫人:可我说,门铃只要一响准没人。
马丁夫人:这可能显得挺怪的。
史密斯夫人:可就这么回事。不是从理论上推断,有事实根据。
史密斯先生:不对,队长就是在门外!他按的铃,我开的门,人家就在嘛。
马丁夫人:什么时候?
马丁先生:就刚才那会。
史密斯夫人:对呀,那铃已经响了四回才见到人的呀,第四回不能算。
马丁夫人:是呀,只能算头三回。
史密斯先生:队长先生,该我向您提几个问题了。
消防队长:提吧。
史密斯先生:我开门见到您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您按的铃?
消防队长:对,那是我。
马丁先生:您当时在门口?您按铃是要进来?
消防队长:我不否认。
史密斯先生:(对他妻子,得意地)你看,我对了吧?听见铃响,就是有人在按铃。你不能说队长不是人吧。
史密斯夫人:当然不能说。我再说一遍:我只讲头三回,第四回不算。
马丁夫人:那第一回按铃的也是您?
消防队长:不,不是我。
马丁夫人:你们听到没有?响铃可并没有人。
马丁先生:也许是别的什么人?
史密斯先生:您在门口待了好一会吧?
消防队长: 三刻钟。
史密斯先生:您没看见什么人?
消防队长:没人,肯定没有。
马丁夫人:您听没听见第二次铃响?
消防队长:听见的,那也不是我,再说,一直没别人。
史密斯夫人:瞧,还是我对啦!
史密斯先生:(对他妻子)别忙。(对消防)那当时您在门口干什么来着?
消防队长:什么也没做,我待着,想事来着。
马丁先生:(对消防队长)可第三次……也不是您按的铃?
消防队长:是,是我。
史密斯先生:可开了门并没见到您。
消防队长:那是因为我藏起来了……想开个玩笑。
史密斯夫人:别笑!队长先生,这种事还笑得出来!
马丁先生:总之,我们还是不知道门口响铃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人!
史密斯夫人:绝不会有人!
史密斯先生:就是有人!
消防队长:我来调解吧,你们俩都有些道理。门外响铃的时候,有时候有人,有时候没人。
马丁先生:我觉得这话合乎逻辑。
马丁夫人:我也觉得。
消防队长:实际上,事情很简单。(对史密斯夫妇)拥抱吧!
史密斯夫人:刚才已经拥抱过了。
马丁先生:他们明天再拥抱不迟。他们有的是时间。
史密斯夫人:队长先生,您既然帮助我把一切都弄清楚了,就别拘束,脱了头盔,坐一会。
消防队长:请原谅,我可不能多待。这头盔我倒是很愿意脱,可没时间坐。(坐下,没摘头盔)老实说,我来完全是为别的事。我正在值勤。
史密斯夫人:您来这里有何公务,队长先生?
消防队长:我得请你们原谅我冒昧,(极为窘迫地)嗯……(指着马丁夫妇)可不可以……当着他们的面……
马丁夫人:没什么关系。
马丁先生:我们是老朋友。他们对我们什么都讲。
史密斯先生:说吧!
消防队长:好吧,是这么回事,你们家有没有失火?
史密斯夫人:您问这干什么?
消防队长:因为……请原谅,我奉命,城里只要起火,都得灭掉。
马丁夫人:只要起火?
消防队长:是的,起火都灭。
史密斯夫人:(困惑不解地)我不知道……我想不会,是不是我看看去?
史密斯先生:(嗅)不会的呀,没闻到焦味呀。
消防队长:(懊丧地)一点也没有?烟囱里也不冒点火?阁楼或是地窖里没什么东西烧着了?一点点火灾的苗子都没有?
史密斯夫人:听我说,我不愿意使您难过,可我想我们家这会儿什么事也没出。我答应您,一有什么事,就马上通知您。
消防队长:千万记住,您可得帮我的忙呀!
史密斯夫人:说定了。
消防队长:(对马丁夫妇)你们家呢?也没烧着什么?
马丁夫人:可惜,没有。
马丁先生:眼下事情不太妙啊!
消防队长:真糟糕!差不多什么事也没有,烧的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这里烧个烟囱,那里烧个烟囱,那里烧个草料房,没什么大乱子,靠这些没法有进项在。没收入,还有什么生产奖金好拿?
史密斯先生:到处一样,都不妙啊。今年是,贸易也好,农业也好,跟火灾一样,都吹了。
马丁先生:没麦子,也就没火灾。
消防队长:也没水灾。
史密斯夫人:可有糖呀。
史密斯先生:那是从国外进口的。
马丁夫人:可有了火灾还要进口的话就难了,上不起税呀!
消防队长:有还是有,少就是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中煤气的。上星期就有个青年女人打开煤气没关,给熏死了。
马丁夫人:她忘关了?
消防队长:不是,她以为是她的梳子呢。
史密斯先生:这样稀里糊涂没不出乱子的。
史密斯夫人:您去火柴商的家里看过了?
消防队长:用不着,他保了火险。
马丁先生:那您替我去韦克费尔德本堂副神父家看看!
消防队长:我可没权利上神父的家去灭火。主教大人要发火的。他们有火自个儿灭,要不就叫童贞女来灭。
史密斯先生:要不到杜朗家看看去。
消防队长:那也去不得,他只入了英国籍,不是英国人。入英国籍的人有权有房子,可房子着火他们没权去灭。
史密斯夫人:那去年这家失火,火还是被救灭了!
消防队长:他自个儿偷偷地救的。我才不会去告发他。

[NextPage]
史密斯先生:我也不会。
史密斯夫人:您既然没太急的事,队长先生,就再待会吧。您给我们讲点开心事吧。
消防队长:要不要我给你们讲些小故事?
史密斯夫人:哦,那好哇,您太可爱了(拥抱他)
史密斯先生和马丁夫妇:好,好,讲故事,太好了!(鼓掌)
史密斯先生:更有趣的还在于,消防队的人讲的故事都是真的,亲身经历过的。
消防队长:我讲的都是我自己遇到的,真事,只讲真事,不讲书上的。
马丁先生:说得对,真实存在于生活中,可不在书本里。
史密斯夫人:开始吧!
马丁先生:讲吧!
马丁夫人:别吵,他讲了。
消防队长:(连连咳嗽)请原谅,别这么瞅着我,叫我怪不好意思的。你们知道我这人腼腆。
史密斯夫人:他真可爱!(拥抱他)
消防队长:我总归要讲的。可你们得答应我,别听。
马丁夫人:那—要是不听的话,就不知道你说什么了。
消防队长:这我刚才倒没想到!
史密斯夫人:我早对你们说了,他还是个孩子。
马丁先生和史密斯先生:啊,可爱的孩子!(拥抱他)
马丁夫人:鼓起勇气。
消防队长:好吧,是这样的。(直咳嗽,随后,声音激动,又直哆嗦)《狗和牛》,一个亲身经历过的寓言。有一次,另外一只牛问另一只狗:“你为什么不把你那长鼻子吞下去?”“对不起,”,狗回答道,“因为我以为我是只大象。”
马丁夫人:这个寓言是什么意思呀?
消防队长:要您自己领会去。
史密斯先生:说得对。
史密斯夫人:(大怒)再讲一个!
消防队长:有个小牛犊吃了好多玻璃碴子。于是乎,得分娩了,就生下了一头母牛。然而,这个小牛是个男孩子,母牛不能叫它“妈妈”,也不能喊它“爸爸”,因为总还是只小牛。这牛犊就只好同一个人结婚了。市政府使根据时行的风尚,颁布了所有的措施。
史密斯先生:照卡昂的风尚。
马丁先生:像卡昂的牛杂碎。
消防队长:您怎么知道的?
史密斯夫人:报纸都登了。
马丁夫人:喜事就离我们家门口不远办的。
消防队长:我再给诸位讲一个《公鸡的故事》。有一次,一只公鸡想装成狗。可是砸锅了,一眼就叫人给认出来了。
史密斯夫人:可相反的,狗装成公鸡从来没人认出来。
史密斯先生:我也来给你们讲个故事:《蛇和狐狸》。有一次,蛇到狐狸面前说:“我好像认识您!”狐狸答道:“我似乎见过您。”蛇说:“那就拿钱来。”“狐狸从不掏钱的”这狡猾的家伙说着,便跳到长满草莓、遍地鸡粪的深谷里,逃走了。蛇已经等候在那里,发出一阵魔鬼般的笑声。狐狸拔刀吼叫:“我叫你有来无还!”转身却逃跑了。可它没溜得掉,蛇动作比它还敏捷,照准它脑门上一拳。狐狸便粉身碎骨了,一面还喊:“千万别打,别打,我不是你女儿呀!”
马丁夫人:真有趣。
史密斯夫人;不坏。
马丁先生:(同史密斯先生握手)祝贺您。
消防队长:(炉忌地)没什么出色的,再说,我早听过。
史密斯先生:真骇人。
史密斯夫人:可这不是真事。
马丁夫人:是真事。可惜呀。
马丁先生:(对史密斯夫人)该您了,夫人。
史密斯夫人:我只有一个故事,我这就讲,叫做《花束》。
史密斯先生:我妻子总是挺罗曼蒂克。
马丁先生:这才是个道道地地的英国女人。
史密斯夫人:听着:有一次,一个未婚夫带了束花儿给他的未婚妻,女的说谢谢,可谢字还没出口,这未婚夫就把他给未婚妻的花拿了回去,为的是给他未婚妻一点颜色看看。他一边说:“拿回来”,一边说“再见”,就一边把花拿回去,并打这儿打那儿地走远啦。
马丁先生:啊,真好听!(拥抱史密斯夫人,不拥抱也可以)
马丁夫人:史密斯先生,您有个真叫人羡慕的妻子。
史密斯先生:确实,我妻子的确很聪明。她甚至比我还聪明。无论如何,她女性味特足,人都这么说。
史密斯夫人:(对消防队长)队长,再讲一个吧!
消防对长:不不,太迟了。
马丁先生:还是讲一个吧。
消防队长:我太累了。
史密斯先生:为我们效劳效劳吧。
马丁先生:请求您—
消防队长:不行。
马丁夫人:您的心凉冰冰的,我们可是在炭火上烤着呢。
史密斯夫人:(跪在他面前,抽抽噎噎,或是不跪也不哭)我求求您。
消防队长:得。
史密斯先生:(凑在马丁夫人耳边上)他同意啦!他还想讨人嫌呢。
马丁夫人:真扯淡。
史密斯夫人:倒霉。我刚才太客气了。
消防队长:《感冒》:我姐夫有个德国堂兄,这堂兄的舅舅有个岳父,这岳父的祖父重新娶了个当地姑娘,这姑娘的哥哥出去旅行,碰到个女的,一见钟情,就同这女人生了个儿子,她儿子又同一女药剂师结了婚,这位佳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位不见经传的英国海军军士的侄女,她那继父有个能讲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话的婶娘,这婶娘恐怕是个年纪轻轻就死掉了的一个工程师的一个孙女,这工程师本人又是一个葡萄园主的孙子,这葡萄园主酿的酒不怎么样,可他有个侄孙子,长年厮守家门,只当过一名副官,他儿子娶了个离婚了的漂亮娘们,她前夫是个忠心耿耿的爱国志士的儿子,这位爱国志士一心想发财,就尽心养育了个女儿,好叫她嫁个打猎的,这猎人同大银行家犹太人罗斯希尔德相识,可他兄弟干过好些差事,才结上婚,生了个女儿,女孩的外曾祖父弱不禁风,戴副眼镜,这眼镜是他亲堂兄给的,他堂兄是个葡萄牙人的妹夫,这葡萄牙人又是个磨房主的私生子,多少有两个钱,他奶母的儿子娶了个乡村医生的女儿,这医生本人又是个送牛奶的儿子的奶兄弟,这送牛奶的本人是一个乡村医生的私生子,这医生结过三次婚,他第三个老婆……
马丁先生:如果没弄错的话,我认识他这第三房妻室。她在马蜂窝里吃鸡。
消防队长:我同你讲的不是一个人。
史密斯妇人:嘘!
消防队长:我是说,他第三个老婆是当地最好的接生婆的女儿,这接生婆年轻守寡……
史密斯先生:同我妻子一样。
消防队长:后来又跟个配玻璃的结婚,这配玻璃的精力充沛,同火车站长的女儿生过一个儿子,这小子生财有道……
史密斯夫人:他玩铁路。(此处一语多意,可以转而理解为一种扑克牌的玩法)
马丁先生:他玩扑克牌。
消防队长:他娶了个一年九季做买卖的老板娘,这老板娘有个兄弟是镇长,这镇长找了个金发女郎做老婆。这女教师的堂兄是个钓鱼的……
马丁先生:用死线钓活鱼?
消防队长:这钓鱼的找上另一个金发女教师作老婆,这个金发女教师和那个金发女教师名字都叫玛丽,她兄弟又和另一个玛丽结了婚,这一个玛丽又是个金发女教师……
史密斯先生:她既然一头金黄头发,就只能是玛丽了。
消防队长:……她父亲由加拿大的一个老太太抚养成人,这老太太是个神甫的侄女,这个神甫的祖母同大家一样,冬天经常感冒。
史密斯夫人:奇怪的故事,真叫人难以相信。
马丁先生:感冒的时候得戴上彩带。
史密斯先生:这多余的谨慎,可绝对必要。
马丁夫人:请原谅,队长先生,我还没太听懂您的故事呢。最后讲到神甫的祖母,就把人搅糊涂了。
史密斯先生:落到神甫手掌里,总是纠缠不清的。
史密斯夫人:可不是,队长,再从头讲起!大伙都要求您。
消防队长:哈!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讲了,我正值勤呢,就看这会儿几点钟了。
史密斯夫人:我们家没钟点。
消防队长:那钟呢?
史密斯先生:它有毛病,精神矛盾,指的时间总相反。 [NextPage]

第九场

[前场人物,加上玛丽]

玛丽:夫人……先生……
史密斯夫人:什么事?
史密斯先生:你来干什么?
玛丽:请夫人、先生原谅……也请诸位夫人和先生原谅……我想……我想……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了。
马丁夫人:她说什么?
马丁先生:我看我们朋友的这个女佣人发疯了……她也要讲故事。
消防队长:她也不瞧瞧她那德行?(眼睛直望着她)啊!
史密斯夫人:关你什么事?
史密斯先生:玛丽,你真是不识事务……
消防队长:啊!可不就是她!不可能。
史密斯先生:你们?
玛丽:不可能!这儿?
史密斯夫人:这,这什么意思?
史密斯先生:你们是朋友吗?
消防队长:怎么,不行吗?

[玛丽扑上去搂住消防队长的脖子]

玛丽:见到您真高兴……总算!
史密斯夫妇:啊!
史密斯先生:这太过分了,在这儿,在我们家,在伦敦郊区!
史密斯夫人:这成何体统!
消防队长:我最初那股火就是她给灭了的。
玛丽:我是他的小喷水枪。
马丁先生:如果是这么回事……亲爱的朋友们……这种感情说得过去,合乎人情,大可尊敬……
马丁夫人:凡合乎人情的都值得尊敬。
史密斯夫人:可我还是不愿意看见她……在我们当中……
史密斯先生:她缺少起码的教育……
消防队长:啊,你们偏见太深。
马丁夫人:我认为一个女佣人,尽管这与我无关,总归,只能是个女佣人……
马丁先生:即使她有时候能够打听到好些隐私。
消防队长:放开我。
玛丽:别生气!……他们再坏也不过那么回事。
史密斯先生:嗯……嗯……你们含情脉脉,你们俩,可也有点儿……有点儿……
马丁先生:对,正是这词儿。
史密斯先生:有点儿太外露……
马丁先生:有一种英国羞耻感,请诸位再次原谅我,我得陈述一个俗人的见解,外行人不理解,哪怕是专家,可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我之所以这般表白,并非对诸位……
玛丽:我要给你们讲……
史密斯先生:什么也别讲了……
玛丽:噢,偏要讲!
史密斯夫人:去吧,我的小玛丽,乖乖儿去厨房里念您的诗吧,对着镜子……
马丁先生:得,我虽然不是女佣人,可我也是对着镜子念诗的。
马丁夫人:今天早晨,你照镜子的时候可没看到你自己。
马丁先生:因为我没在那呀……
玛丽:我是不是还是给你们背首小诗。
史密斯夫人:我的小玛丽,您可真真真固执呀。
玛丽:我就给你们背一首诗啊,说定啦?这首诗题目叫《火》,献给队长的。
   
    火
    灰土五光又十色呦
    丛林中闪闪又烁烁
    石头一块着了火
    城堡跟着就着火
    树林着了火
    男人着了火
    女人着了火
    鸟儿着了火
    鱼儿也着火
    水着火来
    天着火
    灰也着了火
    烟着火  
    火着火
    通通着了火
    着火又着火。

    [她念着诗,被史密斯夫妇推出门外]

第十场

马丁夫人:真叫我一下子凉到脊背心……
马丁先生:可这诗里还是有那么点儿热乎劲儿……
消防队长:我觉得这诗好极了。
史密斯夫人:总而言之……
史密斯先生:你们言过其实……
消防队长:听着,说真的……这,这些都是非常非常内心世界的……可这,这些正是我的世界观,我的梦,我的理想……这叫我想起我该走了。你们既然没个钟点,可我,三刻钟又十六分整之后,在城那头有场火灾。我得赶紧,虽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事。
史密斯夫人:会有什么事?烟囱里冒火苗子?
消防队长:啊,不至于。五分钟的热情,再就是稍稍会感到有点胃热。
史密斯先生:我们可真舍不得您走。
史密斯夫人:您可真逗。
马丁夫人:多亏了您,我们过了个地地道道的笛卡儿式的一刻钟。
消防队长:(向门口走去,又站住)倒忘了,那秃头歌女呢?

[全场肃静,窘迫不堪]

史密斯夫人:她总是梳那种样子的头发!
消防队长:啊!得,先生们,夫人们,再见!
马丁先生:但愿您走运,来场大火!
消防队长:你我都盼,皆大欢喜。

[消防队长下。众人送他到门口,复归原位]

[NextPage]

第十一场

[除消防队长外,前场人物都在]

马丁夫人:我能买把小折刀给我兄弟,可您没法把爱尔兰买下来给您祖父。
史密斯先生:人固然用脚走路,可用电,用煤取暖。
马丁先生:今天卖条牛,明天就有个蛋。
史密斯夫人:日子无聊就望大街。
马丁夫人:人坐椅子,椅子坐谁?
史密斯夫人:三思而后行。
马丁先生:上有天花板,下有地板。
史密斯夫人:我说的话你别当真。
马丁夫人:人各有命。
史密斯先生:你摸我摸,摸摸就走样。
史密斯夫人:老师教孩子识字,母猫给小猫喂奶。
马丁夫人:母牛就朝我们拉屎。
史密斯先生:在乡下时,我喜欢孤单和安静。
马丁先生:您还没到过这种日子的年纪。
史密斯夫人:本杰明·富兰克林说得对:您没他沉静。
马丁夫人:一星期有哪七天?
史密斯先生: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日。
马丁先生:爱德华是个办事员。他姐姐兰西是个打字员,他兄弟威廉是个店员。
史密斯夫人:这一家子真滑稽!
马丁夫人:我宁爱田里的一只鸟,也不爱手推车里的袜子。
史密斯先生:吃皇宫里的牛奶不如喝自家的清汤。
马丁先生:英国人把他们的窝还真当成皇宫。
史密斯夫人:我西班牙文不灵。讲不清。
马丁夫人:你把你丈夫的棺材给我,我就把我婆婆的拖鞋给你。
史密斯先生:我找个耶酥会牧师,好把他许配给我们家女佣人。
马丁先生:倘若面包也是树,则面包便是树,每当清晨,黎明十分,橡树便生橡树。
史密斯夫人:我叔叔住在乡下,可跟接生婆不相干。
马丁先生:纸用来写字,猫用来捉耗子。奶酪用来盖戳。
史密斯夫人:汽车固然跑得快,烘箱拷肉也不坏。
史密斯先生:别像火鸡样的呆望,还是同阴谋家拥抱。
马丁先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史密斯夫人:我等着天上掉甜饼。
马丁先生:社会进步再带点甜味,那就妙极了,没说的。
史密斯先生;打倒上蜡!

[史密斯先生最后这句话刚脱口,其他人都愣住没话说了,个个目瞪口呆,感到要出什么事了,钟敲得也更加起劲。以下的对话要用一种令人寒颤、充满敌意的声调来念。敌意于神经质的气氛越来越强烈。最后,四个人都站了起来,彼此紧挨着,一面各自喊着各自的台词,一面挥舞着拳头,准备互相扑打]

马丁先生:眼镜上抹鞋油越抹越黑。
史密斯夫人:有钱能使鬼推磨。
马丁先生:我宁可宰个兔崽子,也不到花园里去唱歌。
史密斯先生:白鹦哥,白鹦嘎,白鹦哥,白鹦嘎,白鹦哥,白鹦嘎,白鹦哥,白鹦嘎,嘎,嘎,嘎,嘎,嘎。
史密斯夫人:好一个屎粑粑,好一个屎粑粑,好一个屎粑粑来好一个屎粑粑,好一个屎粑粑,好一个屎粑粑,屎粑粑,屎粑粑,屎粑粑。
马丁先生:屎粑粑,稀拉拉,好一个屎粑粑来稀拉拉,屎粑粑,稀拉拉,好一个屎粑粑来稀拉拉,屎粑粑,稀拉拉,好一个屎粑粑稀拉拉,屎粑粑稀拉拉,稀拉拉拉拉拉。
史密斯先生:狗长跳蚤啦,哎呀呀,哎呀呀。
马丁夫人:仙人掌,大尾巴!干果子和戴将军帽子的蠢弹子儿!
史密斯夫人:做咸鱼的把我们塞进咸鱼桶。
马丁先生:当个偷牛汉,不如孵鸡蛋。
马丁夫人:(嘴张得老大)哦!呀!哦!呀!让我磨牙!
史密斯先生:鳄鱼!
马丁先生:给尤利西斯一记嘴巴子!
史密斯先生:我可要躲进我可可树林里我的窝。
马丁夫人:可可园的可可树,不长花生长可可!可可园的可可树,不长花生长可可!可可园的可可树,不长花生长可可!
史密斯夫人:老鼠老鼠长眉毛,眉毛里头没老鼠。
马丁夫人:我的皮拖鞋你别碰!
马丁先生:我的皮拖鞋你别动!
史密斯先生:碰苍蝇别叫苍蝇碰!
马丁夫人:苍蝇不碰也会动。
史密斯夫人:还是擤擤你的嘴巴子!
马丁先生:擤鼻子擤出个苍蝇拍子。
史密斯先生:前哨遇冲突。
马丁夫人:斯卡拉姆齐!
史密斯夫人:伪君子!
马丁夫人:你有一快尿片子。
史密斯先生:你把我来当吹子。
马丁夫人:伪君子摸枪子儿。
史密斯夫人:别碰别碰,一碰就崩。
马丁先生:苏里!
史密斯先生:普鲁道姆!
马丁夫人和史密斯先生:弗朗索瓦。
史密斯夫人和马丁先生:科贝。
马丁夫人和史密斯先生:科贝·苏里!
史密斯夫人和马丁先生:普鲁道姆·弗朗索瓦。
马丁夫人:咕噜咕噜学火鸡,都学火鸡咕噜噜。
马丁先生:玛丽埃特是锅底。
史密斯夫人:克里司拿木尔第;克里司拿木尔第!
史密斯先生:教皇打滑!阀门里有教皇,教皇倒无阀。
马丁夫人:百货商场卖巴尔扎克,有个元帅叫巴赞纳。
马丁先生:画真美,尽亲嘴,真他妈的活见鬼!
史密斯先生:阿,丝,依,哦,于,阿,丝,依,哦,于,阿,丝,依,哦,于,依!
马丁夫人:贝,西,得,弗,克,勒,墨,钠,扑,儿,丝,第,威,度不勒威,依克丝,柴特!
马丁先生:水装蒜,蒜装奶!
史密斯夫人:(模仿火车的声音)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史密斯先生:这!
马丁夫人:甭!
马丁先生:打!
史密斯夫人:那儿!
史密斯先生:快!
马丁夫人:打!
马丁先生:这!
史密斯夫人:儿!

[众人狂暴至极,彼此朝着对方的耳朵大叫。灯光骤灭。黑暗中,只听得众人越来越快地,有节奏地叫喊]

众人:甭打那儿,打这儿!甭打那儿,打这儿!甭打那儿,打这儿!甭打那儿,打这儿!甭打那儿,打这儿!甭打那儿,打这儿!甭打那儿,打这儿!甭打那儿,打这儿!

[声音突然中断。灯光复明。马丁夫妇像本剧开始时史密斯夫妇那样坐着,一成不变地念着史密斯夫妇在第一场戏中的台词。戏重新开始,然而幕徐徐落下。]

    (实习编辑:庞云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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