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历史的角度读蒋介石日记

    经蒋家许可，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自2006年3月起陆续公开了蒋介石日记手稿的复印本。杨天石作为多年来致力于民国历史和人物研究的学者，第一时间到达图书馆，开始奋笔抄写这些珍贵的资料，以修正和补充多年的研究成果，并著成了《找寻真实的蒋介石——蒋介石日记解读》一书。

    严格来说，这是一本按照年代排序的研究论文类编。内容涉及蒋介石早年经历和思想、北伐战争、抗日战争、国共矛盾、国内政策和家庭生活六大方面，可谓洋洋大观。这些文章的主要依据来自于现存各种蒋介石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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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心中偶像曾国藩影响，蒋介石从28岁开始不间断地记日记，一直写到85岁，时间跨度从1915年到1972年，跨越半个多世纪。这些日记除早年的少量遗失外，大部分都以三种形式保存着。这就是仿抄本——蒋命亲信抄写的本子；类抄本—蒋仿照《曾文正公日记类抄》，让人分门别类编写的日记；还有手稿本，即目前存放在胡佛研究所的蒋介石手书原件。

    杨天石对蒋的研究得益于他占有资料的丰富。在此之前，黄仁宇写过一本赫赫有名的《从大历史的角度读蒋介石日记》。但黄所使用的材料都是二手，主要出自日本产经新闻社出版的《蒋介石秘录》和《总统蒋公大事长编初稿》。杨天石认为，黄仁宇本人并未读过任何蒋日记的手稿本、仿抄本或类抄本。

    事实上，杨、黄二人各有优势，杨的史料多而且新，可以过滤到很多谬误和传言；黄的历史观宏大，可以穿透文字的迷雾，看到背后的大历史。所以两本书对照来读，那简直太鱼水之欢了。

    杨研究发现，蒋介石早年生活有些荒唐，日记中屡屡记载眠花宿柳、招朋引伴的事，并且每每深刻反悔。杨将此解释为“天理”与“人欲”的斗争，是蒋介石按照儒家思想修炼改造自己的内心征战。而在黄仁宇看来，这一方面固然证明蒋介石在十里洋场中有浪荡的倾向，另一方面也说明，民国初年旧体制已经崩溃，新体制尚未建立，年轻人就业机会少，社交面太窄。

    黄的书以思想性见长。比如他追根溯源，发现蒋介石的思想受益于王阳明颇多。王阳明的学说短于逻辑，但长于行事之果断。以行动代替知识，可以打开局面，而用不着左右思量，顾虑多端，迟疑不决。蒙巴顿曾经回忆，开罗会议期间，他与蒋介石会谈，宋美龄做翻译。蒙巴顿向蒋解释，空运将在雨季来临之前必须停止，空运物资数量将少于蒋的预期。蒋听完后，跟夫人展开了冗长的讨论。在蒙巴顿催促下，宋美龄说：“信不信由你，他不知有雨季！”这句话不是说蒋介石不懂气象，而是他不承认雨季是停止飞行的借口。这一点须与蒋所受王阳明思想影响相对照，方可更好地理解。

    杨的书以事实代替雄辩。书中反驳了关于宋美龄与美国总统特使威尔斯的绯闻。这个绯闻的始作俑者是美国人考尔斯写的回忆录，里面绘声绘影地描述宋美龄与威尔基幽会，蒋介石愤然捉奸的故事。上述情节被李敖发现后如获至宝，写下大量“宋美龄偷洋人”之类夸大而不堪的文章。然而，杨经过认真比对考证，用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这段绯闻是考尔斯的编造。还有关于蒋介石的“婚外情”传言，杨从胡佛档案馆找到了蒋氏夫妇同时参加的辟谣会的会议纪要，以证明蒋的清白。

    杨天石坦言他研究的目标是：“找寻真实的蒋介石，恢复其本来面目，正确评述其功过是非，给以准确的历史定位。”要达成这个目的并不容易，这可能是大洋彼岸的黄仁宇们无法想象的。

    （实习编辑：项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