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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民谈“看不懂现代舞”

2013-03-13 10:45:42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何晶

   

  云门舞集的创始人林怀民,在两岸华人心目中几乎已成为“现代舞”的代名词。他今年66岁,不服老,脸上总有各式表情,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俨然一个孩子。他喜欢穿一身黑,身子板直直的,精干、有力。他笑自己是五短身材,却分明有一股向上伸展的精气神。

  云门舞集成立40年了,两周后将在广州大剧院上演的《九歌》,是它们曾经达到的一个极致。如今,林怀民仍在继续创作,编新作《稻禾》,讲阳光、泥土、稻子、人。他编了一个月,还只有8分钟,而且有可能全被扔进垃圾桶,但没办法,“只有不断写、不断编,出完垃圾,才有可能涌出泉水。我除了继续工作,没别的法门。”

  看见林怀民的短发,

  母亲非常开心,

  以为是儿子送的生日礼物

  林怀民和舞蹈的缘分,和电影《红菱艳》有关。电影里小女孩那双停不下来的红舞鞋,让5岁的他魂牵梦萦。这部片子他看了大约11次,每次看完就在家里跳。那时林怀民大概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与舞蹈相伴一生。

  14岁那年,林怀民在《联合报》上发表了第一篇小说,拿到稿费后,他立刻报名参加了芭蕾舞班,开始学跳舞。在当时台湾保守的世俗眼光中,这是不正经的营生,没人鼓励他。

  1969年,22岁的林怀民往行李中塞进一双舞鞋,前往美国密苏里大学念新闻系,随后进入爱荷华大学小说创作硕士班。当时他出版的小说集《蝉》被寄给聂华苓,聂则让杨牧写了推荐信,邀请林去参加一个国际写作计划。在小说创作班,学生必须选修一门艺术课,林怀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舞蹈。学跳一个多月后,他编了一个七八分钟的独舞《梦蝶》给老师看,老师直接说:“你编舞编得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去写小说?”

  那个年代,也正好是激进的抗议浪潮席卷全球的年代,受压迫的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反越战,反种族歧视,布拉格之春……不少同学只念到大三就出去闯荡,看看这个世界再回来。林怀民和他们一样,一腔热血,认为年轻人应该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让世界更美好。

  1972年,一头披肩长发的林怀民回到台北。没想到第二天就在街头被台北警察逮住,不由分说地被强制剪掉长发。那天正好是母亲生日,看见林怀民的短发,母亲非常开心,以为是儿子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林怀民开始在台湾政治大学教新闻和文学创作。忽然一天,有人让他去教跳舞,他越想越刺激,就答应了。他想起《吕氏春秋》中的一句话:“黄帝时,大容作云门,大卷……”。巫师大容领导了两个祭典,载歌载舞,一个叫云门,一个叫大卷,而云门这个名字更为美妙,“门,像人的身体,坚固、漂亮、大方;云,是流动的表情。”新舞团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

  1973年,承载着一帮台湾年轻人的理想,云门舞集成立。他们期许从自身的文化出发做现代舞,而不是简单地抄袭欧美。他们也希望从此可以深入民间,到学校和乡镇去,为学生和没机会进剧场的乡亲们演出。

  没有熬,也没有挺,

  没想过是不是在坚持,

  只知道舞者的薪水一定要发,

  舞一定要继续演

  云门舞集成立初期,林怀民怀着一股冲劲,其后几年,他还坚持在大学教书,后来舞团越做越大,才不得不停下教职。

  最早加入云门舞集的舞者只有11人。其中有人跟不理解的家人闹翻;有人没钱吃饭,好一阵饿着肚子;有人没地方住,直接住在排练场。这些舞蹈科系毕业的年轻人,家长只希望他们去当舞蹈老师,那才是长久的职业。但凭借对舞蹈的热爱,大家坚持凝聚在一起。他们提出口号:“中国人作曲,中国人编舞,中国人跳给中国人看”,尽管当时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基本上所有的现代舞蹈家甚至舞团,在起步初期都非常艰难,而云门舞集是个例外。1973年,云门舞集在台北中山堂第一次演出,两场大概三千个座位,不仅票全部卖完,门口还有黄牛。在云门舞集还非常青涩的时候,台湾民众就用掌声表示支持,至今仍让林怀民感动。

  1983年,林怀民创办“国立艺术学院”(今台北艺术大学)舞蹈系,希望台湾能有专业训练的舞蹈系。接下来的5年时间,他既要编舞,又要做行政,既要办学,又要经营舞团。这5年,他看不到舞团的财务前景,也感受不到自身创作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开始明白,光靠年轻热血是不够的,社会不会因个人的梦想而改变。他决定把云门舞集停下来。

  林怀民安顿好资深舞者的新工作,协助有意出去的同仁留学,把档案、服装、道具分别装箱储存,1988年,云门舞集宣布暂停,到1991年的这3年里,林怀民去长安、洛阳、敦煌、乌鲁木齐、北京、苏州游了一圈,又去了巴厘岛、印度、尼泊尔、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最后去了纽约。

  旅行完回到台北,第二天搭出租车,司机问他为什么停掉了云门舞集?“真的很难,很辛苦……”结果司机一路在安慰他。到了目的地,司机忽然说,“每个行业都很辛苦啊,就像我们每天开车讨生活一样,也很累啊。”最后他还摇下车窗,伸出头来大声说:“林先生,加油啊!”林怀民当场愣住,在艳阳下惭愧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我没有熬,也没有挺,没想过是不是在坚持,只知道舞者的薪水一定要发,舞一定要继续演,就这样一天天做了下来。”当然也有丧志之时,可爱的台湾民众总会跳出来,拍拍他的肩膀,推着他继续向前。[NextPage]

  被张叔平“放鸽子”,

  《九歌》男舞者只穿丁字裤,

  最漂亮的身体就在舞台上

  云门舞集希望做有中国传统文化气息的舞蹈,一路摸着石头过河。1975年的《白蛇传》、1978年的《薪传》、1983年的《红楼梦》、1993年的《九歌》……早期的作品都是从旧有的文学作品中延伸而出,其中也有叙事。但林怀民明白,舞蹈的强项是动作和力量。他有意识地弱化故事,随后才有了《水月》、《行草三部曲》、《屋漏痕》这类纯动作舞蹈。

  1987年台湾解严,突如其来的改变让林怀民不适应。戒严时,工作做不好可以赖在那堵墙上,有拘禁所以没做好。解严后,青天白云,想象力和舞蹈到底可以走到哪?自己又能做出多好的东西?他发现,无论是现代舞还是芭蕾舞,其实都是技术性行为,而舞蹈最基本的原料,是身体。他重新思考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云门舞集开始回到身体,学打坐、练气功、扎马步……

  有观众疑惑,为什么《九歌》中的男舞者只穿丁字裤,不穿衣服。直接的原因是林怀民被张叔平“放了鸽子”——当时他邀请张叔平给《九歌》服装设计,排练到一半却忽然找不着对方。看报纸才知道,原来他跟王家卫去了新疆拍《东邪西毒》。林怀民知道这下肯定完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最后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男演员以裸体丁字裤出场。没想到“回到身体”的效果好极了,“最漂亮的身体就在舞台上立着啊”。

  中国传统文化中,对身体有一种忌讳。“我们的身体被社会驯化了,真的到最后,很多东西,甚至是拥抱你都不好意思做。”林怀民认为,身体是我们一辈子的朋友,你要和它打交道,也要尊重别人的身体,这样才能达成交流。他还说,现在的孩子在电脑和电视前坐得太久,把自己关了起来,身体被穿上紧身衣。而他希望能透过跳舞让人们感觉到生命,感觉到空间,感觉到自在。

  访谈

  “看不懂现代舞——

  难道你是来剧院考试的吗?”

  记者:你自己上过的舞蹈技术课还不到200节,现在却获得了这么高的成就,你觉得是自己有舞蹈天分么?

  林怀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分。我上的课不多,技术也不伟大,但我是认真学习的人,对舞蹈基础、人体的动力非常清楚。编舞需要我做的只是,怎样让舞者更清楚,因为舞者常常是不动脑筋的。我的东西和别人的不太一样,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我不是科班出身,没有可以倚靠的背板,所以必须摸着石头过河往前走。于是我的大脑里也没有条条框框,每个作品都可能写出另外的样子。没有老师告诉我古典舞是什么样子,民间舞是什么样子,我在编《九歌》的时候也完全没想到屈原。

  记者:你现在还会有创作上的压力吗?

  林怀民:说没有肯定是骗人的。面对每个新的作品,你都不知道最后会出现什么。创作本身就是未知,我没有剧本,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但又好像知道自己要干嘛,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开始。就像进入丛林冒险,自己找路,这很有趣。你以为要往东边,往太阳升起的方向去,结果左拐右拐,出来看到的却是夕阳无限好,那也很棒啊。但不管怎么做,作品仍然呈现的是你的生活,尤其是最近的精神状态,所以热烈生活很重要。

  记者:你目前的生活节奏是怎样的?

  林怀民:每天早上八九点起床,摸一摸iPad,中午12点到排练场给舞者排练、开会,一直忙到六点半。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忙就回家,继续摸iPad,处理公文、邮件等等,晚上九点半左右,煮一打冷冻水饺。总是计划说要11点睡觉,早睡早起,结果看看书、听听音乐,看看电视就到凌晨一点了。

  我这个人很容易对付,一个月去一次诚品书店,就觉得可以活下去了。如果还可以看个电影,就觉得满天在放烟火,大概又可以继续活两个月。我是仙人掌形的人,一点点水就可以,但一定要有水。书籍、音乐、电影都是我的水,没有它们我活不下去。很多人觉得云门舞集全世界环球演出,周游列国,但我去到所有地方,只看到旅店房间、后台化妆间、机场以及媒体朋友,我甚至没时间和自己的朋友聊天。

  记者:很多观众说看不懂现代舞,你怎么面对这个问题?

  林怀民:舞蹈和音乐不是让人看懂听懂的。我们是“文字挂帅”的民族,事事都要从文字上来思考,一定要讲出道理,讲不出就不行,这是考试考多了。我们少了欣赏的层次。你如何透过自己的感官来接受这个东西?外面树木长出新绿,木棉花开了,你看到觉得开心,知道春天来了。但你懂木棉花吗?你根本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吧?舞评家必须要懂舞蹈,但一般人不需要,先要学会如何去感受和欣赏,懂不懂是下个阶段的事。

  艺术的熏陶和品位的培养需要时间,我们现在总会问看不看得懂,难道你是来剧院考试的吗?进剧场是稍息,不是立正,千万别绷着。进来看《九歌》,一定要把《楚辞》放在门口,把什么叫做现代舞的书扔掉。进来剧院,歪躺着看最好,就凭审美的直观去体验。没有懂不懂的问题,只有好不好玩的问题、好不好吃的问题。

  我给自己的考试是,观众看完舞蹈会不会起鸡皮疙瘩。舞蹈是舞者在台上动用全部器官,浑身解数直接和观众的感官对话,如果观众起鸡皮疙瘩,那我就觉得很棒。

  其实我最怕的就是,看完演出立刻冲出去找地铁、公车,或是跟朋友一起议论,还没走到公车站时就下结论:比如说《九歌》是根据中国古典文化创作出来的现代的中国的舞蹈,并且很满意这个结论。这样就完了,你所有的感觉全都蒸发!当你静下来,会发现有想不通的地方让你去琢磨,但千万别用几句话下结论,也不要看后和朋友聚会,几杯啤酒后来个结论——那是在谈股票啊。

  (编辑:闫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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